铜鼎上方,黑烟滚滚。
铜鼎之中,黑浆翻滚。
那些黑色的汁液,就像一缕缕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不汇聚,不融合,却剪不断,理还乱。
少年苍白的手抚上鼎上盛开的踯躅花的纹理,仿佛抚摸着挚爱之人,紫眸中却满是虔诚与肃穆,“瘟疫是一场天灾,是天神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生灵的罪恶的惩罚。因为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的罪孽积累到了无可附加,触怒了神祗。”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他苍白如玉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蜿蜒的蛇形伤痕,鲜血喷涌而出,如一条血色的灵蛇,蜿蜒而下,一点点,一滴滴坠入那翻涌的铜鼎。
滋啦声不绝于耳,白色烟雾缭绕而起。黑色的汁液汹涌翻滚如饕餮,似乎在争抢着那零星的血液。
然后那些血液却并沒有被吞噬,反而在沸腾翻滚的黑浆中凝成一朵浅碧色的硕大踯躅花,熠熠生辉。
少年注视着铜鼎,目光专注而虔诚,直到那浅碧踯躅花从盛放到凋零,翻涌的黑浆从波澜到平静。
月如雪俯身凝视着铜鼎的刹那,微一恍惚,因为她觉得那黑浆的颜色似乎淡了。
可是,就在这恍惚间,惊变迭起。那黑浆,的确变淡了,因为鼎中猝然凝结起一朵墨黑色的鸢尾花,颜色如此地浓烈而深邃,仿佛吸聚了鼎中所有的污秽与肮脏。那朵花,越绽越大,直到布满整个铜鼎,蔓延生长,仿佛有了生命,最后的最后疯狂地攀上了少年手腕上的蛇形伤口,扭曲变换,一点点地渗回了他的体内。
虽然白玉面具遮掩,看不见表情,但能看到那宽大玄衣下纤弱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少年颤抖着右手死死地压住左手,才让勉强站住,整个人说不出的痛苦。连原本空灵的声音都染上了一丝苦涩。
“所以要想救这城中之人,只有,有人來替他们赎罪。”
良久,他终于停止了颤抖,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小瓶,望向月如雪,“拿着这个瓶子和匕首,把你想救的人的一滴血收集起來。然后回到这个铜鼎前,将我刚才所做的事重复一遍,便可以救这城中之人。他们污秽的,肮脏的,满是罪孽的血将流入你的身体,而你干净虔诚的血液,将反涌而出,净化这鼎中污秽。”
少年的声音顿了顿,微笑着伸出手指,穿过虚空,狠狠地捏住了月如雪的下巴,语意温柔如水,动作却寒冷如冰。“而这也将意味着,你,将承担他们所有的罪孽,你,将用你自己的灵魂替他们接受神的惩罚,赎罪,直至万劫不复。”
月如雪一僵,万劫不复吗?却还是默默地攥紧了掌心,既然已经做了抉择,便不会在犹疑。更何况,月圆之夜,拿不到穿心蛊的解药,她一样会万劫不复,时日并不多了。若她一条残命可换得一城枯荣,也算值得。可是……“就这样?这样便能救这城中之人?”
少年紫瞳微转,满是嘲弄。“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月如雪松开咬得近乎苍白的唇瓣,接过了玉瓶和匕首。转身而去。
白玉石台之上,微风漾起少年玄衣衣角,墨色如铁,暗淡了黑夜。苍白的手指卷起淡蓝的发随意地摆弄着,紫色的妖瞳望着淡在夜色中的一白一青两个身影,面具后的唇,绽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魅惑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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