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福依言记了帐,将账簿递给女儿,说:“墨儿,来,帮爹把这个月的帐总一总。”说完便进了次间擦手用饭。
屋外大雪纷飞,街上行人稀少,方家铺子里炉上火正旺着,药铺正次两间以棉布帘子隔开来,方大福透过门帘向铺子看去,不大的铺子整理的井井有条,女儿方墨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拨弄着算盘珠子,身形笔直端正,小小的眉眼清丽认真。苏瑾娘四下里清扫着灰尘,手脚麻利,自家这婆娘虽容貌上有些缺陷,但甚是贤淑。方大福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酒,脸上尽是惬意,边吃边对着外面说道:“孩子她娘,我看着雪只怕还有得下,咱铺子的许多药不多了,怕是撑不到过年了,赶肃北城是来不及了,我寻思着去一趟山里,找一些老熟人收一收去。”
苏瑾娘听了,停住了手中活,道:“这么大雪天,山里的路只怕是不好走,要不雪停了再出门?”
方大福吃一口菜,“不要紧,走惯了的。倒是家里只有你跟闺女两个人,要多费心了。若是抓药的,只管照着方子来,若是问诊的,就推到别家吧。有什么理不清的,就请隔壁的聂笙家的多帮衬帮衬。咱们初来乍到的,凡事都求个稳妥二字,莫要沾惹了闲事。”
苏瑾娘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药铺的大门的毛毡帘子掀开了,一个二十四五来岁的妇人进来了,那妇人皮肤甚白,身材婀娜,眉眼俏丽灵动。苏瑾娘连忙笑着迎上去,对来人说道:“大妹子,正说你,你就来了。”
那女子正是晋州西城有名的豆腐西施秦玉兰,做的一手好豆腐。她夫家姓聂,单名一个笙,原是山里的猎户,自娶了秦玉兰,便从山里搬到了晋州城中。聂家的豆腐铺子正好在方家药铺的隔壁,两家人颇有些来往。秦玉兰俏丽的眉眼一转,笑着说道:“方家大姐,看样子我来得正好,咱们西城的邻居都说方掌柜医术好,人也好,原来也会背后叨咕人,我倒要听听你们两口子都叨咕我啥了。”
苏瑾娘笑着请她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秦氏接过,喝了一口。
方大福笑着从次间迎出来,说道:“别听你大姐的。是我寻思要进一趟山里去,铺子里只有她们娘俩个,大妹子你晓得咱们搬到这晋州城里也没有多少时日,你大姐她又是个老实人,我是怕她娘俩在我进山的时候遇到难事,就想着要托你家两口子帮忙提点提点。”
秦玉兰一脸爽快,说:“这又有啥难的?掌柜的,您尽管忙去,大姐与方墨就交给我吧。”她自幼就是晋州人,性子泼辣是远近闻名的。将手中包塞给苏瑾娘,她又道:“方家大姐,前日个多谢你们了。这是旭儿他爹前年在山里打得一张狐皮子,我瞧着这皮毛给墨儿做一件坎肩刚好。”
苏瑾娘唬了一跳,这年头的狐皮可是稀罕物件,忙推过去,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孩子哪里就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就那几味药,值不了几个钱,你赶紧将皮子收好了,我们可不能收”
秦玉兰俏脸一沉,说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不就是一张狐皮子嘛。我家那小子吃的方掌柜的药还少吗不跳字。苏瑾娘满脸为难,秦玉兰将皮子一裹,塞到她怀里,又说道,“大姐,你们俩要不收,以后,我也就不进你们家的门了。”
苏瑾娘看了看方大福,他微微颔首,苏瑾娘只得收下,拉了秦玉兰,低声问道:“你家那口子还没有回来?”秦玉兰点了点头,俏丽爽朗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担忧。苏瑾娘连忙说道:“这天寒地冻,路上耽误几天也有常有,许是明日就能回来了。”
秦玉兰点了点头,打起精神,笑着说道:“方掌柜的,你们两口子先忙着,我就不坐了,家里还有事。”苏瑾娘挽留不住,掀了帘子送了她出门。回头对方大福说道:“她爹,你说这聂笙十天半月的不着家,也不知道去忙啥了?”方大福笑着道:“人家家里的事,你尽在那儿瞎操心。”苏瑾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十岁的方墨一本正经的坐在凳子上,不紧不慢拨弄着算盘珠子,小脸上的神情认真无比,只额下柔顺下发际微覆着眉眼突地划过一道厉色,快如闪电,转瞬即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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