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宇眼珠一闪,邪肆笑起:“放眼江湖正道,又能找出几人可及得上夫人的谋略,啧啧,可惜,可惜——殷心雨未诛灭,盟主夫人的地位却岌岌可危……”他挑起左边眉毛,垂目斜看美人一眼,咂嘴道,“嗯,单单以林霄的计谋,和他磊落的胸襟,可是远不及天涧行的手段,如若没有了夫人在旁提点,嘿嘿,莫要说绝了天涧行,便是这堂堂武林盟主之职,想来也虚名。或许哪天,小命搭了也未可知呀。”
听得邪宗朱天宇一席话,花翎夫人眼眸陡然凛冽,紧紧抓起衣襟攥在手心,十指握拳,心底暗自思量:“他的话甚有几分道理,只是……”目光拢回凛冽,转势一淡。
只是,如今她已落到这般田地,还能做什么!昨夜一役,胜负已定,她还能搅起什么浪,归到底,破釜沉舟的不过只有她一人而已。盟主受的蛊只需再服一次种水便可解除,到时整个林家庄,整个武林皆由林霄主事,她一介妇人又能插得了什么手!
何况,武林大会在即,盟主之位若易帜,她便八竿子都趟不上江湖事,更遑论议事。
朱天宇咧嘴轻笑:“如果,哼,如果林霄仍是盟主……”
许久,花翎夫人嘴角一冷,抬头回望那张正泛着丝丝邪肆的脸,问:“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交易,就是爽快!”邪宗朱天宇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埃,沧桑的脸上居然在日光折照下,显得很是俊朗,“夫人要做什么,本宗到时候,自会告之。”
花翎夫人突然一问:“我实在不明白,以你邪宗的能力,足以亲手诛灭殷心雨,却为何要屡屡借我之手。”
“以殷心雨的能耐和梁爽的相助,非得要本宗费一番功夫,哼,本宗可是不喜欢浪费时间,要么一击便中,要么,”朱天宇抚指摸了下颔,笑道,“借刀杀人,会令本宗更痛快。”
脚下跨近一步,朱天宇倾身俯下额头,挨近花翎夫人的脸颊,埋在瀑长的发丝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息,鼻腔立刻闻进一丝幽幽芬芳,陡然眼眸睁开,眨着冽冽的阴狠,道:“恨一个人,就要戳痛她的心,这才是绝灭!”
花翎夫人一颤,抬眼对上那双炯炯闪亮的眼眶:“你,什么意思?”
邪宗悠悠笑起,眉眼眨着几折皱纹,鬓发间或几缕苍白银丝:“殷心雨还真犯太岁,惹了你我二人。”折身向门外走去,脚尖一踮,倏然飞逝。
花翎夫人耳畔传来一声余音:“遗忘了,为何不可重拾呢?”
愣了好半晌,花翎夫人才缓过神:“对,遗忘,可以重拾!”心底暗自讥诮:殷心雨,你以为忘却了便可以连带着忘却痛苦么。总有一天,我偏要你记全所有,我倒要看看,待你记起一切之后,你是以何之心去承受!
思及此,朱红的唇咧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眼眸蒙一丝阴鸷。
行宫·暖阁
淡淡熏香弥漫。
经过几天细致的调养,殷心雨的功力已逐渐恢复,内伤亦好了十之**。
此刻,她正轻倚窗沿静立,席一地绯色轻纱,窗外一片碧波,甚是辽远。左手负在腰后,眼眸投一记仔细望向碧蓝相接的水天尽头。
一线之外,日正出,又是一日新升。
金光临在水面,美景无限。
殷心雨却无心观赏,思维飘出九天外:据梁爽回禀,那夜半空偷袭之人定是邪宗朱天宇无疑。不禁嘴角冷冷一笑,心底暗自讥讽:“花翎当真恨到绝路了,竟下蛊林霄,伙同朱天宇勾结!”
……邪魔许天扬,居然佯死,到底意欲何为?
……曾经夜闯天涧行行宫的另一个黑衣人应是传说中的殁剑守护者——殁老儿,也只有他才配堂堂天涧行行尊许天扬出手!
殷心雨眼眸眯出一道凝重,心脏突然感到压抑:那夜森林里,许天扬的出手很是绝决,推出的每一道掌力竟齐结了这般纯厚的功力,宛如死亡的冷寂,竟是要诛灭殁剑而后快!
仰头抬眼望去,竟是一片湛蓝的苍穹!
……殁剑,应是无碍了吧!
蓦然,头顶隐约扎痛,殷心雨右手拂指揉住太阳穴,逐渐灌输真气。待得心绪平稳,撑指抚扣额前暖玉,尽是冰凉。
“行主,”身后,方秋蓉挑起珠帘走近,绕过屏风,双手托着木盘,笑靥如光道,“来喝鱼香粥了。”
殷心雨折身,望着木盘中央的青瓷碗,碗内正盛着热气腾腾的鱼香粥。闻着空中飘来的幽幽香气,殷心雨朱唇一抿,嘴角溢着一丝暖意,纵然昙花一现,终是温暖。只见她左手扣起碗底,右手勺一调羹送入齿间细细咀嚼,眼角逐渐染起一抹温和。
“我也要喝。”殷心彤清脆的声音遥遥响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抹鹅黄的身影玩戏地跳进门槛,身后带着阳光闪耀,几丝光线便随着她的脚步照在门槛,投下珠帘稀疏的闹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