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见他最后的希望和机会:夏老二和郭山凤,一先一后,自是夏老二在前扑出,然后,郭山凤就像她当年刺杀郭山龙一般,一剑刺入夏老二的背门上。
柴少云已来不及阻止。
他也没有能力阻止。
他的机会又一次坠落……粉碎。
他的希望又飘散——破灭。
他大可发出暗号,下令手下围攻唐奥运这一干人。
可是已没有用。
他能动用多少人,唐奥运也一定能增援更多的人。对方是有备而战,挣扎只徒增伤亡而已。
这次不止他的心在坠落。
可能是毒力已发作之故吧,他觉得自己也摇摇欲坠。
他用尽气力地哑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句话郭山凤已不是第一次回答。
上次她刺杀“振新堂”总堂主郭山龙时,也同样回答过这句话。
上次她对郭山龙的回答是:“因为你夺去了我的一切,我原是‘振新堂’的继承人,现在只做了你的打手,你待我再好也补偿不了,自从你拿了原属于我的一切后,我便立誓要对付你了。何况,我一早已加入‘兄弟盟’。”
这回答案当然不一样:“我之所以会背叛我的亲大哥,是因为他要集中全力对付你。他死前的大憾,便是没能消灭‘兄弟盟’的柴少云,我杀了郭山龙,当然也不能放过柴少云。我本来就是‘振新堂’的承继人。所以,我在‘兄弟盟’至少也该当是个二当家,而唐奥运答应过我,一旦杀了你,就对付‘振新堂’。只要收拾了田飞,会由我接管‘振新堂’。”
她扬扬眉皓笑道:“虽然多了些转折,到头来,我仍是‘振新堂’总堂主。我还年轻,这条路还不算太漫长。”
她真是个爱扬眉的女子。
一面说话一面扬眉。
小小的表情很得意。
“你确是个很可怕的女子;”柴少云喘息道,“但你确有复仇杀人的理由。”
“其实你对我已算很好,我没有什么杀你的理由,我顶多只不过是背叛你而已。”郭山凤的语音也很有感情,甚至眼里也有泪光,“这夏老二却一直瞧不起我,耻与我平起平坐,我杀他倒是理所当然。”
“好个理所当然,”柴少云不住地喘息,脸色已渐渐变灰转蓝,“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问,”郭山凤爽落地道,“我答。”
“一旦你们真的能打垮‘振新堂’,”柴少云揪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道,“你真的以为唐老二会给个总堂主你干?!”
郭山凤笑了。
银铃般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兄弟盟’的龙头夫人,你说他会不会找一个他绝对信任的人来当‘振新堂’的主管?”郭山凤笑倚着唐奥运的右臂,“何况,我一早已是他的小妻子了。”
柴少云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呻吟,也不知是呻出了同意,还是吟出了反对之意。
但这呻吟已充满了痛苦之情。
然后他艰苦地说:“这劫机已至,我唯有接机吧……”
他的脸孔已因痛苦与痛楚而扭曲。
五官在抽搐。
但他的眼神依然很寒冷。
带点傲慢,傲慢的坚毅。
就算在这时际,唐奥运已大获全胜、生死在握,看到他的眼神,也不免在心里打了一个突。
“你今日如此叛我,他日也必有人这般叛你,”柴少云对他说,“我若活着,总有一天会收拾你;若我死了,也一定会有人收拾你的。”
话一说完,柴少云就在床上一躺。
难道他已知绝无生路,只好躺下来等死?
不。
他一躺下,床板就疾塌了下去。
床一陷,本来柴少云也正可往下落去。
但在这要紧关头,控制床板翻转的机括却偏偏卡住了。
那床板也变得既未翻、也不塌、只半斜半平地翘着。
柴铜铁却拍手怪笑道:“唐二哥早知你遁走这一招……早教我先把机关卡住了。
他高兴得显然太早。
柴少云忽然拿起了他的枕头。
唐奥运脸色大变。
他怕的就是这个枕头。
这些年来,他唯一没摸清楚的就是这只常年都在柴少云怀里的枕头。
柴少云却把枕头往床头一放。
床头正好有个深下去的枕印。
当枕头与枕印叠合在一起之后,柴少云再把枕头用力一扭。
“轧”的一声,另一道机关即时开动了。
床即时塌下去。
全然翻塌。
唐奥运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大叱一声道:“截住他!”
若是给柴少云逃了,可是前功尽废了!
一定要截住他。
不论生死。
他自己就第一个掠到床边来。
最震讶的不是唐奥运。
而是柴铜铁。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柴少云的床,还有第二道开启的机关。
尽管多年来他一直在柴少云身边服侍。
他疾扑过去。
若让柴少云还能活下去,他可就一定活不下去了。
两人一到床边,柴少云已往下掉落,唐奥运和柴铜铁同时都要阻止,却在那时,那枕头却突然射出千百道暗器。
炸开,像烟花。
密集,如雨。
每一种暗器都不同。
有粗大有细短,有时粗大的反而更难防,细短的却更具杀伤力。
每一种暗器都可怕。
且都淬毒。
剧毒。
每一种暗器发放的方式都不同。
有的旋转,有的直飞,有的曲射,有的互撞,有的咬噬,有的时起时伏,有的甚至先穿撞破屋顶,才再散落下来……
就像千百名暗器好手各自打出他们的独门暗器。
可是这都只是从一个砸破了的枕头所一并发出来的。
这一时间,连唐奥运也接不下来。
接不了。
而柴少云就在唐奥运也一下子接不下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里,翻身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