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虽然没有去过朝鲜,但却知道朝鲜一处地狭物薄,工部往来账目之各项物品,在朝鲜那里必定都是奇缺之物!”果然,卫周祚已经开始渐入佳境了。
哦,如此说来,人家卫周祚一开始清汤寡水的流水账。也许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满洲头头郭科的面子吧?弘毅大胆揣测。
“……大学士巴哈纳大人已经说了。朝鲜一地缺锦缎、缺马匹、缺铜铁,既然如此,涉及军务的一应物品,他们自给自足定然困难。工部所领工程不算。单论刚才郭大人所言及的钱法堂、宝源局和四库。他们往来之物。或许早就在朝鲜奸商的窥伺之下了。据臣大胆揣测,若是朝鲜鸟枪兵战力可观的话,其造办枪、丸所用的铜铁铅、硝磺炭等物。均为上品方能堪用,如此一来,我大清物产他们必定心中觊觎已久!明安达礼大人,下官所言不知对否?”卫周祚果真说在了弘毅的心中去了!
“哈哈,卫大人有眼光!的确如你所言!上次呼玛尔之战,朝鲜鸟枪兵的军械可是不差于我大清火器的!说不定就是从咱自己家里偷偷运过去的!”明安达礼好像遇到了知己一般,大嘴一张就开始漫天猜测起来了。
“啊,明安达礼,你可别瞎说一气!这鸟枪火器,我兵部历来管理森严,怎么可能让那些朝鲜人任意偷去?”一直没有说话,躲在后台看戏的兵部满尚书噶达浑,闻听明安达礼的一番猜测,再也不能落得清闲了,急忙出来“辟谣”。
“就是就是,我们工部也没有此事!”最年轻的郭科本来不敢跳出来,现在有“老革命”噶达浑撑腰挑头,自然急于撇清自己。
“老噶,你急个鸟急?老子是猜测,不是定论。”明安达礼毫不示弱,出言反击。本来这无端的猜测,只是为了在几位尚书面前摆一摆自己的谱,发泄一下自己因为任珍案受到牵连的不满,要说真凭实据,的确没有!
“朝鲜所用鸟枪并非我朝定制火器,自然不会是偷运过去的。奴才在朝鲜亲眼眼看过的,明大人一定要据实奏闻皇上知道才好!”瞧见自己的尚书大人吃亏,兵部左侍郎罗科尔昆也急忙站出来澄清,而且拿自己刚从朝鲜得回来的见闻佐证……
眼瞅着一群满蒙大臣开始嚷嚷起来了,另一边的五位汉臣却是出奇的安静,似乎他们与现在的争吵毫无干系一般。
“众位大臣休得聒噪——”一声尖尖的吆喝声终于在逐渐热络的位育宫明间大殿上空,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般,人们立即就此打住了。喊这一嗓子的,自然是位育宫主事太监吴良辅。
“臣等失状,请皇上责罚!”第一个出来认错的,居然是到目前为止一句话还没有说的一位汉臣。
“哈哈,无妨无妨。戴明说【说,通“悦”,应念作“戴明悦”】呀,你有何高论呀?”福临全然不很在意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继续引领着会议的正确进程。
“臣今年三月才由刑部左侍郎升任户部尚书,不敢冒然僭越。”戴明说低头客套,可身形矮小的弘毅却能看到他分明还在偷偷往上观察着皇帝这边,似乎有所期待一样。
“朕让你说你就和盘托出,不必忌惮。再说了,郎球比你任职还晚了两个月,照你这么说,郎球岂不是还不如你明白了?所以,你们身为大臣的,不能因为任职短暂就推诿扯皮、不敢担当,而是应该据实回奏!”福临笑着纠正。
“奴才(臣等)谨记!”众人齐声应诺。
“好,戴明说,你说说看,朕以为,你的画做得好,官差做的一样出色!说吧!”福临把握住“以正面鼓励为主”的基本套路,效果一贯不错。
“臣领旨谢恩!”在抬起头来的户部汉尚书戴明说眼中,弘毅分明看出了那份期待过后的喜悦。
“臣以为,户部后库收缴之物,全赖各省报数充缴。至于应该充缴而未如实充缴之物,则被层层吏员假以手段,中饱私囊。其最后的归处,往往就是各处集市、工坊,这就给朝鲜行商私自采办以可乘之机。”戴明说开始侃侃而谈,却是言之有物。
“好!”皇帝再一次发出赞美之词,而且流露出爱才之情。即使是一直作壁上观的弘毅,也对戴明说这几句话里面展现出的才气有所触动。
“那戴大人又有何应对之策?”问话的是刑部汉尚书刘昌。
“以臣看来,此事不难解决。一是各部明发照会,要求各省府道台,严加核算本省物产,不得瞒报虚报。二是刑部再发严令,详细申明何种物品不可交易于市,要求旗民人等务必遵守。三是京师巡捕三营、五城都察院等各司其职,严加盘查,但凡发现私贩违禁之物者,无论买卖,一律按律严惩不殆。”说完,戴明说没有退回班位,反而满怀期待看着皇上。
哦,此位戴明说有才不假,却也有很强的功利之心呀!弘毅终于做了肯定的决断。
“好!此策可行。学士折库讷。”福临一定是对戴明说此人了如指掌的,也乐于做个顺水人情。
【马】上有人应声而出——“奴才在!”说话的正是学士折库讷。
“【到】那边的桌案前,你可将戴明说之论记录下来。”
【成】为记录员的学士折库讷没有对岗位有丝毫抱怨,一句干脆的“嗻!”之后,就走到一旁的一张旧桌子那里,在执事太监的配合下,奋笔疾书起来。
【功】劳虽然不多,可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学士”折库讷居然成了会议记录员了?你的高论俺还没有领教呢?弘毅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些失落,似乎少了点什么。
【大年初一弘毅拜年!祝各位读者大大马年吉祥、马到成功!】(未完待续。。)</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