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为了造势,特意从新加坡航空公司租了一架波音73从新加坡直飞台北,波音737可以坐100多人,但他们一行人总共才二十多个人,这二十多人中,除了投资顾问和随行报道的杂志记者之外,还有几个不速之客,比如黄莺莺夫妇以及他们的远方亲戚辜启允,比如萧政之……
沈冲对辜启允的态度和对郭孔丞的态度一样,结交但不热情,他们家底丰厚,步履稳健,是潜在的优质合作对象,而对萧政之,则反其道而行之,热情但不结交,因为他和陈松青一样,是一颗定时炸弹。
如果不是预知未来,知道萧政之是台湾“十信案”的关键人物,沈冲其实很欣赏他,此人在台湾政商两界都有很深的人脉,又有在中华电视台任职的经历,有资源有能力,如果能在台湾投资办电视台,这是个很理想的总经理候选
十信指的是“台北市第十信用合作社”,它是台湾规模最大与营业量最多的金融单位,从1957年起,十信董事会主席均由国泰集团的蔡万春家族担任,1979年,蔡万春中风退休,将家族产业分割,交给其子蔡辰男、蔡辰洲掌管,其中蔡辰洲分到了国泰塑胶集团为主体的8家企业,经营涉及塑胶、航运、百货、印刷等事业,并出任第十信用社董事会主席。
国泰塑胶集团资产总额超过90亿新台币,营业收入近40亿,是台湾首屈一指的商业航母,蔡辰洲接手之后,好大喜功,大肆收购扩张,企业发展很快,但不少企业以“吃倒帐”方式接管过来的,它们或因向十信贷款、后来还不出贷款,或者是经营不善,亏损严重而被吞并的,这些不良资产消耗了国泰大量的资金,为了维持经营,蔡辰洲用高出银行数倍的利率从民间集资,蔡家是台湾第一豪族,家产丰厚,信誉良好,因此很多人都把血汗钱借给了他,很快就集到了数以亿计的资金。
高额利率带来的利息压力很沉重,同时许多关系企业还需要大量资金的不断投入,债务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等到无力支付的时候,蔡辰洲就利用自己是十信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将十信的储蓄存款非法挪用给关系企业使用,等到1984年底,台湾政府才发现其中的猫腻,而这时候,蔡辰洲几乎已经把十信掏空了,消息一经公开,引发挤兑狂潮,酿成了台湾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金融风暴。
1985年,蔡辰洲被司法部门依不同罪行先后共判处了670年的徒刑,确定交监执刑的达5年,创下台湾司法记录,此人在1987年保外就医时意外摔死,留下了50uu多位受害者和超过150亿新台币的巨额债务。
蔡辰洲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从十信挪用存款,和萧政之离不开关系,萧政之在1978年退休之后,加入蔡家旗下的一家公司担任董事长,在他的引荐下,蔡辰洲结识了蒋彦士与王升,并拜王升为义父,在蒋和王的介绍下,他加入了国民党,并在萧政之的运作帮助下,高票当选台北立法委员,走上了“官商勾结”的康庄大路——事实上蔡辰洲参选立法委员的经费,都是从十信挪用的,而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向台湾当局检举揭发他的不法勾当,但因为高官保护伞的存在,监察部门形同虚设,每次都被轻轻糊弄过去了。
十信案爆发之后,台湾高层大地震,“经济部长”、“财务部长”引咎辞职,国民党秘书长蒋彦士被撤职,“总统府”秘书长马纪壮被外放,国民党形象毁于一旦,蒋经国在发现在商场和官场之间穿针引线的祸首是萧政之后,怒不可遏,大骂其为忘恩负义之辈,并指示司法部门必须对他做个了断,萧政之为求自保,先后找了黄少谷、高魁元、何应钦等国民党高官元老为他说情,结果适得其反,蒋经国震惊其通天的人脉,于是先革了他的党籍,然后交给司法审判,判处有期徒刑7年7个月,拘役0天,罚款pu万新台币,而那些帮他说情的元老,也统统被蒋经国用各种手段先后赶出了台湾权力中枢。
1984年爆发的“十信案”和“江南案”是重创国民党形象的两大事件,有人认为,“江南案”让蒋经国看清楚了情报单位的流氓和摆烂,“十信案”让蒋经国看清楚了整个国民党内部极度腐败的真相,这两件大案子的发生,让蒋经国放弃“家天下”和“一党治国”的幻想,为日后解除“戒严”和“党禁”奠定了思想基础。
佳宁集团只是把香港股市弄的乱七八糟,十信案可是把台湾经济和政坛都弄的一塌糊涂,陈松青是原子弹,萧政之是氢弹,面对这两颗“大炸弹”,沈冲敬而远之,他只想做个浑水摸鱼的酱油党,万万不敢密切来往——他现在如日中天,而这两个“炸弹”都是人精,太过密切,很容易被他们借风点火,惹来一身骚。
“沈先生,多谢你的邀请,能坐专机回台,免去了买票拥挤之苦。”
“没什么,反正那些座位空着也是空着。”沈冲带着笑容和萧政之握了握手,告别道:“萧先生,我还要送caiu回香港,下次有空再聚。”
“一定,一定,沈先生再见。”
沈冲六月份来台湾的时候,只是个绯闻缠身的花花公子,而两个月后,再次来台的时候,成了重量级的投资商人,身份不同,待遇也不同了,以前在机场,各路记者用闪光灯迎接,而这次,“总统府”、“行政院”和“台湾省政府”的公务员用笑脸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