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家的这些年,他虽然是女婿,算是主人之一,可是连自己姓氏都保不住的人,还能算人吗?
说来说去,不过是奴仆罢了。
吃饭多吃一碗,炒菜多放点盐,扫院子有散落的树叶……不管多小的一件事,都可能招来一顿臭骂。
甚至是毫无缘由,就被痛骂,更过分的还有抽耳光……打得嘴角流血,惨不忍睹。
许观清楚,张希孟讲得活命之恩,确实是对的,卑微地活着,也是活着,至少没有饿死。
但也仅仅是活着罢了,不会比牛马牲畜好到哪里去!
“爹,孩儿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吧!”
“不,不行的……老爷,老爷今天心情不好,小心触怒了他!”说着许父奔向墙角,拿起扫帚,开始闷头扫院子。
他干活格外仔细,一点不敢停歇,生怕惹来许家人的怒火。长久的驯服,已经让他没有什么胆气了。
许观看在眼里,更加心痛,所谓老爷,自然是许观的外公,不过入赘之后,他算是许家人了,肯定不能叫外公了。
应该叫爷爷,只是这个称呼,实在是有那么一点别扭,每一次叫,都刺痛许观一次。
至于许父,他只能和仆人一样,称呼老爷。
没错,入赘的女婿,就是奴仆!
甚至还不如奴仆,毕竟自从均田之后,仆人都是有土地的,他们更像是雇工。赘婿虽然也有土地,但他的土地是归许家掌握的。
正在这时候,一个老者从正房里出来,破口大骂,“老夫给你们吃,给你们喝!你们一天天不好好过日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个家早晚让你们败了,真是气死我了!”
说话之间,他居然举起拐杖,想要打人。
许观看在眼里,再也无法忍耐,他想要替父亲鸣不平,哪知道张庶宁猛地向前,他突然道:“这位老先生,我是华夏书坊的东家,今天过来,是要聘请许父,出任管事,还望行个方便。”
老者一怔,下意识道:“你弄错了吧?他能干什么?”
张庶宁笑了,“不管他能干什么,我愿意请,愿意出这份工钱,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
老者再度一怔,他仔细打量张庶宁,突然冷冷道:“小后生,你是什么人?莫非拿老夫开玩笑?还有,许观,你带着他来,就是要耍弄祖父不成?你不老实!”
许观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张庶宁聘请老爹的用意,心中感激,老爹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最需要拉一把,给他增加份量,让他有反抗许家的勇气。
“回祖父的话,这人是孩儿的同窗好友,也确实是华夏书坊的东家,如今华夏书坊生意极大,放眼江西,也是首屈一指的!孙儿侥幸,在书坊里占了一成的干股,每年能有些分红,数量不多,也有几千贯宝钞。孩儿这次过来,是想孝敬您老的。”
老者一怔,下意识道:“真的假的?既然有这笔钱,怎么还不给祖父?”
许观不慌不忙,“回祖父的话,孙儿承蒙许家教养之恩,无以为报,想要以这笔钱,造福许家子弟。我想请诸位叔伯亲人,一起来做个见证……孙儿不求别的,只是希望能让人知道我的一片拳拳之心,知恩图报而已!”
老者沉吟再三,心中有些恼怒,却又不好说出来。许观这话讲得漂亮,但是既然有了钱,凭什么分给其他人?
直接孝敬你祖父不行吗?
不过很显然,老者不能这么说,这是个入赘的孙儿,他还要靠着“许家”的势力,才能拿捏他。
“好,算你想得周到,那就三天之后吧!”
许观也没说什么,他发现这事情到底有老爹一份,他还需要唤醒这个男人的勇气。
张庶宁也很同意许观的判断,“看起来还要借着许家亲戚,一起施压才行。当下要先和令尊讲清楚,让他鼓足勇气才行。”
两个人简单商议之后,张庶宁暂时返回了家中……看起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居然横生枝节,张庶宁也很无奈。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这个赘婿,真不是人当的!
张庶宁百般思量,他还打算回家,和老爹好好说说。
可就在经过夏知凤家里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行人,吹吹打打,领头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满脸春风,直奔里面而去。
“我说凤丫头啊!二姨来了!”
这人是夏知凤的二姨?
张庶宁立刻怔住了。
此时的夏知凤抱着一摞子书,正要去请教张希孟,结果被眼前的阵势吓住了。
“二姨,你,有事?”
妇人笑得可开心了,她上下打量,忍不住伸出肥硕的双臂,抱着夏知凤,把夏知凤弄得差点喘不过气!
“我的好丫头,你都这么大了!没有别的,二姨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爹呢?快让他出来,我要跟他说说!”
夏知凤下意识怔住了,“亲事?我这么小,不行的?”
“怎么不行!我是你二姨,能害你吗?咱们下定亲,过个三五年,就能成亲了!你这个丫头啊,跟我死去的妹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姨看到你,就心疼!放心吧,这亲事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