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并没有骑马,而是安步当车,同众人一起,往济民学堂而来。这条路他倒是不陌生,毕竟当初他还在这里养过病呢!
“变化了不少,路也宽了,铺面也多了,颇有兴旺气象啊!”张希孟笑呵呵赞叹着。
刘三吾陪在身边,同样笑道:“当初张相主张成立济民学堂,到了今日,才有这天下头一等学堂的气象……实不相瞒,如今文气云集,星辰显耀,毓秀一方。江西的文气,当真是挡不住啊!”
张希孟大笑道:“这话没错,眼下江西人口最多,适龄学童最多,入学比例最高,师资积累最深厚,确实是天下第一。但是再过些时候,只怕就未必了。”
齐泰、练子宁等人都以一怔,心说张相是什么意思?
“讲文气运数,自然有这么一说,但是我更喜欢分析经济条件……毕竟供养一个读书人,几乎要耗尽全家的财力,供养一个普通学堂,需要一個县的财力,好一些的学堂,就要用到一省的资源,到了济民学堂这种,就需要倾全国之力,每年光是从国库里就要拿出许多钱财。”
张希孟道:“所以我想说,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牢记一点。济民学堂,是天下人的学堂,招揽天下英才,为大明培养人才!”
刘三吾慌忙躬身,“张相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其实在济民学堂,有三成以上,是外地学生,其中不乏精英人才,他们之中,有应天的,有湖广的,也有陕西的……相信很快张相就能见到他们。”
张希孟点头含笑,“正要见识学生风采……我方才说学堂是靠着财力支撑起来的。对于江西来说,论起地理环境,和淮东省,浙江省,甚至是福建,都有些差距。尤其是淮东省,苏松常镇,皆是富庶之地,工商业繁荣,财力充足,在办学上面,舍得投入,一年两年,或许看不到效果,但是坚持几十年,过了两三代人,他们必定会崛起,这是挡不住的。”
“站在江西的角度来说,我觉得江西要发挥人才优势,从脑袋里面寻找财富,要善于利用工商业发展的良机,朝廷给了支持,万万不能错失良机。”
听张希孟这么说,齐泰立刻就道:“张相,其实我们也很鼓励学生发明创造,就说现在,有个学生牵头,成立了书坊,印刷识字卡片,这可是有大功于教化的事情。”
张希孟怔了怔,随口道:“我在应天,倒也是看到了……听说他们用的是活字印刷?”
齐泰立刻点头,“确实是活字,用的是木活字,这是一位前辈,叫王祯的元朝官吏发明的,不过我们已经能做到推陈出新,书籍印刷这一块,我们是当仁不让。”
刘三吾也笑道:“咱们学堂出了能人,这是好事情……就是不知道师生办作坊,会不会有问题?”
这话问的是张希孟。
“创业自然是好事情,但是有几条必须要弄清楚。如果一个老师,不顾自己的本职,一心到了钱眼里面,这肯定是不行的。再有,学生可以发挥自己的才智,但是切记,不能把学生变成苦力,更不能滥用学生工,必须要有妥善的规定。如果确实出现老师一心求财,逃避责任,役使学生的情况,我不会客气的。就算法条上没有详细的规定,也会比照类似案子,三倍以上重罚!”
张希孟扫视着身边的人,“师道尊严,尊师重教!老师首先要立身正直,要真正作为学生表率。对于那些害群之马,身为老师的人,要有正确的态度!”
刘三吾等人再度齐声答应。
张希孟这一次过来,不光是讲学,还要整顿教务,针对学堂的经营行为,做出规范。
刘三吾等人心中凛然,知道这一次事情不简单,可别觉得张相过来,是给他们脸上贴金,从此让济民学堂飞上九天!
万一让张相抓到了问题所在,狠狠惩办两个,到时候他们的脸皮也就不剩什么了。
众人一边谈着,一边向前走,离着济民学堂还有十里左右,顿时两边锣鼓喧天,彩旗招展。
前来欢迎张相的师生,已经塞满了两边道路。
张希孟可不只是鲁王,右相那么简单,他这些年书写历史,重定纲常,本身在学界的地位,甚至比朝堂还高。
说是夫子在世,圣贤重生也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张希孟一再要求,不要安排外人迎接,只是学堂的就可以。半个江西都能跑过来。
别的不说,三司的官吏,赣江上的税吏,各地粮长百姓,还有富商名流,甚至是许多老兵将士,都会跑来。
甚至连张希孟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慕名前来!
他的地位影响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朱皇帝,张相公,这俩人是可以并列的。
最直观体验到这一点的人,就是张庶宁。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老爹很厉害,很有权势。尤其是在看到张希孟训斥老朱的时候,张庶宁简直震惊了,原来老爹锋芒毕露起来,竟然是那么可怕!
可是到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看法还是太单纯了。
张希孟凭什么那么大的名气?
凭什么那么大的权势?
凭什么能让老朱害怕?
就凭他长得好看啊?
显然这是不够的……张希孟辅佐朱元璋,制定了太多的规则,毫不夸张讲,整个大明朝,八成以上的基本国策,都是张希孟定下来的。
就拿均田这事来说,张希孟不只在起家的时候,定下了均田,数年前又重申了均田,补齐漏洞。
哪怕是勋贵武臣,谁敢触碰田制,就要掉脑袋。
哪怕藩王,也只有五百亩。
能把田制做到这份上,天下九成的农民,都感激着张希孟。
正是有了土地制度作为基础,才有兴学,才能让数以百万计的学生,进入学堂,读书识字。
有这一点,学生们就该敬仰这位当世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