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辛盹忍不住伏身跪倒,“张相公在上,小僧知道,确实不合时宜。只是高丽百姓太苦了。这些年元朝不断勒索,国中豪强压榨,百姓民不聊生,每年都有上万人被逼致死,恳请张相公,务必以苍生为念,救救高丽百姓吧!小僧恳请相公了!"
说完,辛盹匍匐地上,磕头作响,涕泗横流。
张希孟怔了怔,“辛吨,你有爱惜百姓之心,果然是好的。可事情涉及到两国之间,不是三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先回馆驿,好好休息,要是想在应天走走看看,也可以安排人满足你的要求,可以了,你回去吧!"
张希孟直接下了逐客令,让人把辛吨带下去,
回头之际,刘伯温等人就忍不住了,“张相,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拒绝辛吨,莫非张相公有更高妙的办法?"
张希孟哈哈一笑,“伯温先生,我问你,如果咱们给辛吨提供支持,让他去高丽均田,事情会怎么样?"
刘伯温一怔,随即道:“张相,莫非伱担心辛吨不可靠?不能吧,我看此人还算志诚!以大明的兵力,还不足以让高丽就范?"
张希孟笑声更大,“伯温先生,我看你是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
“刻舟求剑?"
张希孟点头,“你以为能在大明做的事情,在高丽也做的!"
"那,哪有什么不一样?我以为均分田亩,乃是天下至理!"
张希孟笑道:“这话虽然不错,但也要考虑情况……高丽国小,纵观历史,他们很少发生农民起义,历次改朝换代,都是权臣造反。这就说明一件事……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豪强大族之间,更容易结成同盟,他们彼此同气连枝,同进同退。平时他们可以为了权力,争斗不休,头破血流,但真正到了要命的时候,就会迅速联合起来,没有半点犹豫。"
姚广孝怔了怔,哂笑道:“张相所说,倒是有些像朝中诸公啊!"
张希孟摆手,“这话有失偏朗。咱们毕竟国家太大,四面八方,各地人才辈出。彼此之间,看法也都不尽相同,譬如说这一次,李相公就让我刮目相看,相比之下,高丽的士族大户,勾结更紧密,可以施展的空间更少。如果我没有料错,辛吨应该是四面楚歌,阻力巨大,根本推不动,才想办法来大明求援。"
张希孟淡淡道:"如此情形,我们要支持他,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众人一时愕然,大家伙只见到了好处,却没有看到其中的付出,不得不说,张希孟看问题,还真是与众不同。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给予辛吨除帮助之外的一切支持了。
张希孟倒是没有这么说,因为他还想了解一下情况……张希孟让楚琦去请毛贵,看看外务部了解多少。
很快毛贵就来了,并且告诉张希孟,其实早在五年多之前,高丽就已经展开了变法,高丽国王设立田民辨正都监,任命辛吨为判事……就是主持清理田亩,给穷人发放土地。
彼时他们这么干的目标,还是要驱逐红贼,是为了消灭关锋他们。
可惜的是,在高丽根本推不动,没有几年下来,辛吨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奸贼
为了干掉他,朝臣们丝毫不介意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辛吨跑到大明,请求支持,已经是最后一步棋,如果成功了,一切都好说,如果不成功,只怕他也没法活着回去了。
高丽的情况如此,支持辛吨,能解决问题吗?
就在这时候,竟然有消息从高丽传来……高丽国王已经罢免了辛吨的职位,并且废掉了他使者的身份,另外派遣重臣,前来大明,另外要求立刻将辛吨押回去受审!
又是对英雄的背刺,在这个国度,想要当个好人,还真是不容易,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刘伯温和姚广孝已经是五体投地,不服不行,张希孟看得就是准确。
“张相,如今辛盹这人,怕是已经成了一枚死棋,用处不大了。"
张希孟却笑道:“伯温先生,这是我刚刚从北平得到的消息,据关铎说,辛吨此人在高丽民间,有着圣人的名号!"
刘伯温又是一怔,“居然如此?"
张希孟含笑,“伯温先生说均分田亩,乃是天下至理,其实从某种角度上讲,也是对的。只是高丽这种地方,百姓的力量太弱了。"
刘伯温沉吟道:“张相,你准备怎么办?"
张希孟一笑,“高丽的情况很明白了,想从内部革新,根本做不到,必须由强大的力量,从外部打破僵局……而这个力量,又不能是我们直接出手!"
刘伯温眼珠转动,稍微思量,也就明白了,
“张相,你是打算让辛吨领兵,杀回高丽,推行变法?”
张希孟大笑道:“没错,他要是愿意,立刻就可以去北平,让蒸王给他提供兵马,招募高丽志士。"
“燕王?他能行吗?"
张希孟笑道:“怕什么?蒸王不行,不还有关铎,还有张定边,还有朱文正,李文忠,胡大海吗!这么多神仙,何候辛吨一个,给他助威,他这福气还小吗?"
刘伯温怔了怔,“可是不小!要让我说,高丽的福气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