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把观察所得,写下来,呈给了朱元璋。
想要中原治水,非常不容易。
“主公,我们要做的是导水入河、入海,就需要广泛挖掘沟渠,引水疏通……除此之外,一些低洼的田地,必须从外面挖土过来,把土地垫高。至于那些确实低洼的所在,又要挖掘更深,修成水库,囤水灌溉。雨季泄洪,避免黄河水再度泛滥,摧毁农田。”
朱元璋从小干农活,这几年虽然身份越来越尊贵,但是一直都在亲力亲为……他很清楚,要在广袤的中原大地,挖掘无数沟渠,修建几千,乃至几万个水库,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
“这确实是几十年的大事。张先生,只怕穷尽咱们一生,也未必能看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张希孟比朱元璋看得开,“万事开头难,现在需要的是我们开始做……水患绵延何止千年,只要几年就想解决,未免太不给水患面子了。”
朱元璋含笑,“先生说的是……咱倒是有件事情,想要跟先生讲。”
“请主公明言。”
朱元璋道:“这一次先生大婚,无论如何,也要庆祝一下,酒水怕是免不了了。咱想收回禁酒令,先生看怎么样?”
禁酒令可不是老朱的原创,事实上,每逢战乱,民不聊生,吃不上饭,就都有禁酒令。
光是在三国年间,就有五次大举禁酒。
曹操禁过,刘备禁过,诸葛亮也禁过……由此可见,这是各方共识了。
和这些前辈不一样,朱元璋的禁酒是完整的,为此更是砍了胡大海的一个儿子……当然了,老朱的禁酒,也仅仅是针对缺衣少食的现实,如果光复燕云,恢复华夏,他还要跟群臣痛饮燕山,大醉一场。
现在放弃禁酒,也说得过去,但到底稍微早了一点。
“主公,此举可另有什么深意?”
老朱顿了顿,随即道:“是有人跟咱说了,如果放开禁酒令,准许商贾酿酒,确实能填补国库亏空,很快筹措一笔钱……先生应该清楚,咱还是不愿意受制于商人啊!”
“那主公可曾想过,放开禁酒令,又会增加多少粮食消耗?万一弄得粮价上涨,那该如何?”张希孟反问道。
老朱道:“咱自然知道这些,这不是问问先生,可不可行吗?”
张希孟低着头,认真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主公,咱们可以换个思路啊!”张希孟突然灵光一闪,笑道:“咱们不废除禁酒令,但是咱们规定,在新进光复地区,产出的粮食,不在禁酒令限制之内。”
这话说得有点绕,老朱还是咂摸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
“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是中原产出的粮食,就能拿来酿酒,对吧?”
“没错!主公聖明!”
朱元璋脸黑了,“先生,现在中原哪有粮食!”
“所以才要让商贾出钱屯田,产粮食酿酒啊!”
“这……好像还是个好主意。”朱元璋低着頭,仔细想想……酒水利润有多重,那就不需要说了,酱香科技,永远的神!
尤其是在严格禁酒十年之后,一桶酒,都能换十两金子。
在这时候,谁有酒水,谁就是财神爷。
而现在终于有了缺口……中原的粮食可以酿酒,现在中原缺粮,那就在中原屯田,多产粮食呗!
“凡是在中原开垦田地,种出来的粮食,才能酿酒……或者至少购买二十万贯中原复兴债券,才可以授权从中原采买粮食酿酒。”张希孟笑呵呵道:“这个酿酒总额也需要控制,不能想多少,就酿多少。而且由于至少要到秋后,甚至是明年春天,才能收获粮食,再酿成美酒,就要更多时间,咱们也有了转圜余地。”
张希孟这一招正是开中法的变形,如果能多种出一百万石粮食,拿出三十万石酿酒,剩下七十万石,也是赚大了。
朱元璋深以为然,“先生把什么都想好了,债券,酒水,粮食,屯田……这么多事情,先生居然巧妙拧在一起,果然是高妙!”老朱颇为感叹,他以往很不喜欢商贾的那一套,现在看来,还真要下功夫才行。
毫无疑问,张希孟这一招,等于在火上浇了一桶猛火油。
原本只是婚礼请帖,商人们拿到的还只是名声而已。
可要是跟酿酒绑在一起,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而且还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利益。
这回债券可就不愁卖了。
“先生,你想得的确周到,只是这事要在你的婚礼上办,似乎有点委屈了先生。”
张希孟笑道:“主公不知,江提举可跟臣讲过,如果只是奢华空洞,宾客云集,那种婚礼和晋代斗富有什么区别,最是俗气!可如果能救济百姓,活人无数。过了多少年,這场婚礼都会回味无穷。臣窃以为江提举见识高明啊!”
朱元璋瞪大眼睛,颇为驚讶,半晌才笑道:“果然,只有江提举,才配得上张先生!咱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多谢主公。”张希孟。
朱元璋竟然意犹未尽,突然起身,冲到了桌案前面,对着张希孟道:“先生,你说吧,想要咱给你写点什么……你家里的福字对联,咱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