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樘嘿嘿笑,抄手走出来:“你也不是铁打的么,疼么?”
陈铬:“废话。咦?”
他脱下靴子,解开裤腿上的绑腿。
忽然一支小弩“梆当”一声落在地上,其中刻着一个阴刻符文,疑惑:“这个,李弘送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韩樘,赵国的情况如何了?”
韩樘狡黠一笑,反问:“你的老相好么?”
陈铬催动灵气,疗伤洗衣服,穿好鞋袜,把小弩拿在手里掂量着玩,用手肘捅了韩樘一下,道:“我发现你变了,是不是青春期到了,特别想把你师父绑起来嘿嘿嘿?告诉我,帮你想办法。”
韩樘面露犹豫神色,正欲开口。
却听陈铬话头调转,说:“告诉我吧,我保证告诉别人的时候千叮万嘱不让他们再告诉别人。”
“老子信了你的邪!滚蛋!”
韩樘气呼呼跑走,留陈铬独自坐在雪地里。
陈铬摸了摸腰侧,取出颜川送的羊皮地图,展开,翻来覆去,发现上面画着一个丑丑的小人,不是金朝又能是谁?
那还是陈铬跟李星阑第一次坦诚相见,多亏了金朝的蛊虫,却也害得自己被韩樘打得满头包,画下俘虏的小象、保证以后把他给捉回来。
怪不得在秦王宫里,金朝抓住自己的时候,会有那么奇怪的表现。八成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瞎想。
陈铬看来看去,后又对着小弩发愣。
直到雪落白头,这才抖抖脑袋。
高台之上,袁加文煮了一壶酒独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习惯一个人坐在最空旷的高台上喝酒,放眼锦绣河山,找不到他此生唯一挚爱。
韩樘过来与他说了会儿话,一面听讲一面点头,还不忘做笔记。最后给袁加文留下一张纸条,被他揉成一团,笑着捏碎。
而这些日子中,李星阑仍旧是最忙碌的一个。
法器被夺走的事,陈清也很无奈,毕竟跟着她一同投敌的,是姜氏中良心不安的一部分,其余众人仇恨太深,执意跟着阮霖洲一道与秦国同进退。
即墨城的事情,也是由白姜恳请镇守血枫山的姜望君出山相助。
陈铬曾经问她:“那你为什么要让金朝跟着阮教授?”
陈清笑而不语,摇头,叹了口气。
陈铬不懂,李星阑却懂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寄希望于怪力乱神的事,众人便脚踏实地,在齐国扩展势力,培养了五万私家军队,专门对付丧尸。
这段日子像极了三年前,李星阑与陈铬初遇,在汴阳的军营里训练八千民兵。
当时,陈铬虎头虎脑、情窦初开,李星阑则顶着一张丑脸、压抑自己的感情,两人躲猫猫般猜来猜去,现想起来,倒还挺有意思的。
“那天你来我窗边问话,我尽捡着些反话说出去,把你气走以后,才发觉自己手里的书简。”
李星阑和陈铬并排坐在校场前方的高台上,手里捧着个小竹篓,捡出其中最鲜红饱满的一颗,塞进陈铬嘴里,摇头轻笑,道:“书都拿反了,你也没发现。”
面前是五万人齐齐操练的场景,各个一身锁甲,皮革护具,绿色的迷彩涂装。乍一眼看去令人震撼,定睛再一看,却总觉得带着股冷幽默的味道。
像是长发的解放军陆军野战部队,更像是集体发疯的古人。
众人以五为单位,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十人一个小方阵,一百人一个小方阵,聚在一起练习射箭、连弩,长戗突刺。
最前方的一排武士穿板甲,手里领着个形状怪异的粗制玻璃器皿,上面穿着一根皮筋,或是瓶状、或是圆形,其中灌入些许的黑色或透明液体,瓶口塞条破麻布,点燃,抡一圈对准高台的基座墙面,发射。
“砰——!”
只听一声声爆响,高台下边成了烈火的海洋,就像是炽热的无声的控诉:你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搞基的?
“当然是来搞基的啦。”
陈铬说着话,又被塞了一颗果子,嚼巴嚼巴吞下去,嘴角流出鲜红的液体,手指一擦,当即来戏了!
装作面目狰狞中毒模样,指着李星阑手指颤抖,捂住胸口,道:“我要你看见这锦绣江山,就想起我谢……谢长……”
“我谢谢你!”李星阑没脾气了,好想上知乎发个问题“爱人总是忽然来戏是怎样一番体验?求支招。”
说着话,一嘴巴亲上陈铬,舌尖在他嘴角舔舐,将果汁都吃了,“戏那么多?”
陈铬老脸一红,道:“你……是吗?抱歉,我不是歧视你。”
李星阑哈哈大笑,起身去发号施令了。
年关将至,这是陈铬跟李星阑在战国时代,过的第二个新年。
大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仍旧是把袁加文关进厨房。让他折腾一整天,好容易在傍晚时分弄出一大桌子,这才开门给人放出来。
陈铬则闲来无事,在正厅中的房檐各处,捏出一簇簇银白色的灵气串灯,又逼着丹朱在房门口捏上两个大灯笼,好歹没耗掉对方一大半的灵力。
想着还缺一棵发财树,只不好意思让已经痴痴傻傻的橘一心这么玩,便将就着自己弄了棵羊脂白玉似的,上面缀满数十斤重的红包,包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这回没有什么事好商议的,大家围着一个以灵力为动力的机械自转大圆桌,桌上的菜古今中外全都包括进去。
举杯共饮,觥筹交错。
“祝大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铬笑嘻嘻举杯祝酒,喝完后学着段誉用六脉神剑的感觉,以灵气将酒水从小指尖上逼出去。
终于被北辰发现,大笑着嘲他:“陈铬,看你喝得不多,怎的尿裤子了,在地上流下那么大一滩?”
陈铬报赧,把手指收进衣袖。
李星阑被他灌了不少,脸上红彤彤的,牵起陈铬的手,把他沾满酒水的小指放进嘴里,轻轻哆了几口。
陈铬啊啊大叫着跑到窗边,推开窗扉,朝外喊:“金朝,你一起来啊?吃牛肉粒不如吃牛扒啦。”
一只金雁费力吞下好大一颗牛肉粒,用长喙啄了陈铬一下,拍拍翅膀飞走了。
半晌,空中落下来一支带着露水的雪莲花。
吃完饭后,陈铬则牵着李星阑围着玉树摘红包。
陈铬想着,大包的都是什么黄金宝石,没什么用处,便专门挑了个最小的。谁知打开一看,红包里竟然包着个女人用的胭脂,闻起来十分香甜。
“谁包的?”
他目光四处逡巡,落在钟季脸上,见他表示略不自然,脸红得仿佛跟被人煮了似的。
再看看橘一心正垫着脚,想取上层树枝上挂的红包,奈何身高不够。钟季则靠在她身后,帮她取了下来。
心下了然,笑笑塞回红包里,驱使灵气偷偷灌进橘一心的衣袖中。
夜幕降临,临淄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陈铬牵着李星阑作寻常百姓打扮,粗布麻衣,随意挽个发髻,跑到街市上凑热闹。
李星阑人长得高,数年如一日坚持军人般训练,此时比在汴阳时健壮许多,只是因着比例得当,仍显得劲瘦。
陈铬摇头晃脑,拿着一串蜜枣干舔来舔去,告诉李星阑:“这就叫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我们去那边看看!”
李星阑一路护着陈铬,帮他把人群隔开,紧紧牵着他防止走丢,还要时刻注意这人,可千万别边说话边吃东西、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不过陈铬不准提,他也就自己笑笑算了。
陈铬沿路见什么买什么,自己怀里装不下了,便随手扔进李星阑怀里。两个人怀里塞得满满当当,正走在一座桥上,冷不防前方人群骚动,瞬间被挤得浑身叮当响。
李星阑干脆把东西扔了,一把抱起陈铬,让他骑在自己肩头,凭身高冲下桥去。
一个女声在李星阑头顶上响起:“你……你是……”话未落音,见到李星阑的俊脸,竟激动得昏了过去。
李星阑这才发现自己把人抱错了!这分明就是个未出阁的少女,然而人晕了过去,他自然不能撒手不管。
一通折腾,月已在中天,然而临淄仍旧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往街上挤。
李星阑鹤立鸡群,长得极英俊,惹得沿街女子啊啊大叫,竞相追逐。简直是欲哭无泪,找个路边摊买下半张白色的面具,将眉眼遮住,还跟人讨价还价半天,差点没把店家逼哭了。
他逆着人群,慢慢走在街头,四处张望寻找陈铬。然而走了许久都没发现一个短发的少年,干脆走走停停,一路上帮他买点小玩意,好哄他别哭。
李星阑低头把一个木头小狗塞进怀里,便被人结结实实撞了一下,对方戴着个万分浮夸、罩住整个脑袋的面具,手里举着一串正在燃烧的烟花,与他擦身而过。
流光飞舞,灯火阑珊,数秒后两人同时回首,相视一笑,双眼灿若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