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也如此?横阳君闻言一愣,望向李星阑,两人视线交汇。
只是一个眼神,韩成就明白了,李星阑知道了。李星阑知道自己故意把被烧坏的假印玺拿给他出城投降,他还知道自己其余的秘密,登时冷汗直流,道:“为我大韩,成万死莫辞。只是必须在阴兵暴动前,将王城内的秦军全部消除,否则届时腹背受敌,即使援军赶来,也是一场极混乱的巷战。”
李星阑点点头,道:“内史腾已死,秦国的高级将领集中在这大殿中,也已被杀得七七八八,余下的人没了指挥不足为惧。你说得不错,你们需要有一个时间差,在城内打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把姜氏的性命全部了结。届时,丧尸失去控制,你们与援军双面夹击丧尸军团。”
横阳君闻言会意,心中却游移不定,道:“你方才命人在池中倒酒,是为了放火烧成?不可,不可,这是我大韩百年基业,万万不可。”
李星阑无所谓,道:“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烧毁宫城,可以迅速处理掉城内的秦军,再将丧尸驱赶进火海中,这是对它们最简单有效的打击方式。二是集结军民与秦军展开一场恶战,再等丧尸冲入城中,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这都是你们韩国自己的事情,时间不多快些商量。”
张良在韩成肩头重重一拍,道:“成哥,一座宫城不要也罢,只要人活着总有翻盘的时候。无论如何,先出了这口恶气,以慰惨死在秦狗刀下的亡魂。”
横阳君回头看他,目光复杂地摇了摇头,却什么也不说。
群臣纷纷起身,走上前去,跪倒在大殿中央,朝着空无一人的王座三跪九叩,留下`身后一地沾血的脚印。
张良朝人群中望了一眼,只见到泪眼婆娑的父亲与祖父。
不知是否受到宫殿中的酒气熏染,他秀美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如同微醺一般。终于,这少年鼓起勇气,跨步上前,于鲜血中叩拜,朗声道:“历代先王,开疆扩土,垂裕后昆。英灵,佑我新郑子民。今大韩危急存亡,唯有济河焚州殊死一战,来日方能一雪前耻。螽斯衍庆,本支百世;国祚昌隆,继而千秋万世。”
众臣闻言,泪如雨落,举手高呼:“螽斯衍庆,本支百世!国祚昌隆,千秋万世!”
李星阑侧立一旁,背脊挺直,懒洋洋地旁观,侧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张良鼓动好了众人,便收回神思,道:“你们带着侍卫,从主殿后面的侧门绕出去。横阳君,召集将领调兵围住王宫,见人出去就杀。其余所有人其中在城墙上,防范丧尸见机行事,与你的援军打配合战。对了,别忘记给我留着这个侧门的出口。”
众人应声而走,唯有张良不愿离开,似有些担忧,道:“李先生,你不与我们一道离开?是了,那些宫人舞女俱是无辜,你要救他们?”
李星阑摇摇头,道:“他们都是死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我要留在王宫中放火,跟对付姜氏的陈铬他们配合好,为你们争取时间。”
韩成一马当先跑在群臣前头,指引众人安全撤退。回头发现张良还愣在原地,反身将他一把抓住,拖着跑走了。
然而张良又拖着个更小的拖油瓶韩信,不得不迅速离开,只是仍不放心,频频回头观望。
只见紫红色的酒气如薄雾般,从门缝外向内涌入。无数个池塘成了一口口巨大的锅炉,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煎熬,蒸腾出云朵般的酒雾,整座宫城烟云缭绕,是一个与隔绝的天上人间。
众人离开后,主殿内一片死寂。
李星阑面前有一盏极为精致的铜灯,烛火燃得很稳,反映在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成为两颗耀眼的星子。他伸出手去,想要掌住铜灯,然而虚空中却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他的手便僵在半空中,听那人说话。
“秦灭六国,天命不可违逆。”
李星阑摇摇头,装作没听见,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将那盏铜灯稳稳举起,缓步上前,推开左右相合的两扇大门。
“人心诡谲,此战必败,为何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夜风穿堂而过,紫红色的酒雾扑面而来,烛火被风打得飘摇不定。
李星阑抬头,看到的是宫城之中的歌舞升平。他的右脸蒙上阴影,只露出一只眸子,氤氲着幽微蓝芒,漠然道:“我不关心成败。”
舞女们的飘带如千万缕蛛丝,缠绕在秦军眼前、喉头、双手双脚,继而不断收紧,再收紧。
一名舞女长发披散,香肩半露,一对丰`乳隐在薄纱之后,上下摇晃,柔软雪白。她手臂上缠绕着条水绿如玉的飘带,在一名玄甲秦兵面前踱步旋转。
秦兵血气翻腾,一把扯掉碍事的胸甲,将女子搂在怀中。
那女子灿然一笑,扬手将飘带扔至半空中,现出一只白`皙柔嫩的胳膊以及……雪白的刀片。
在场所有的乐伶、舞女、宫人同时取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图穷匕见,鲜血迸溅!
醉梦之中的秦兵们,倒还以为自己忽而坠入了芦花丛中,惊起铺天盖地的飞絮。
宫灯飘摇,匕首反射出寒芒,王宫中仿佛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雪,雪花落地,化作血红的溪流。
一名秦兵手握砍刀,跌跌撞撞冲向李星阑。后者一手平举铜灯,目不斜视,另一手准确地抓握住秦兵的手腕,一扭。那秦兵的腕骨登时粉碎,砍刀脱手而出。
李星阑脚尖一勾,将砍刀踢至半空,握于手里,吹风般将那秦兵瞬间抹了脖子。
血雾喷洒,染红了他的半张脸,竟是无悲无喜,毫不动容。他的声音极温柔,浮现于已放众人的脑海中:“陈铬,我开始行动,你们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