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的男子左脸戴着块象牙面具,嘴唇如刀刃,负劲弓、配长刀、穿薄甲,手、脚均缚皮革护具。他屹立于狂风之中,短发飞扬,眸中带着一点璀璨星光。
聂政的声音响起:“樘儿,好玩么?”
韩樘好容易将玄铁剑推了回去,拍拍手掌,环顾四周,顿觉压力扑面而来:“师父,这地方好像正在给人办丧事。”
“故而嘱咐你莫要将此招学了去。”聂政一愣,将靴子挪开,发现鞋底沾了一片焦黑的碎块,疑似枯骨:“师父第一次弹琴,不知如何被送到了东海外岛礁上,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却也是吓人。”
韩樘额头冒汗:“当如何是好,李先生?”
李星阑却仿佛丝毫不紧张,嘴角一勾,抬头望向空中,五指握空贴于唇边,吹了个口哨。
陈铬骑在北辰身上哈哈大笑,瞬着天地间一缕似有若无的蓝色光线,他的视线落在李星阑眼中,两人目光交汇,就此再无法分开:“他们来啦!”
北辰平展双翅,乘风俯冲,盘桓于祭坛上方。
地面上的众人无不惊恐万分,向后连连退让。
陈铬转头向韩原说了声:“您自己抓好。”
紧接着脚尖一点,踩在北辰脑袋顶上,将他踢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旋身飞踏,跳至地面。
李星阑伸出双手,将他稳稳接到怀里,两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韩王安的碎尸之上,缠缠绵绵地接了个吻,分开时,唇瓣上拖出数屡闪着光的银丝。
李星阑眸中的一点星光,被陈铬摧得四分五裂,化作千万点温柔的碎星,倒映在陈铬那黑亮清澈的双瞳。温情幻化成风,仿佛催动了千万树桃花灿然绽放,陈铬只觉得一片天旋地转,世界上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北辰稳稳当当地落地,韩原从他背上被拱了下来,瘸了两步走进韩樘。
后者一把抱住他,轻轻叫了声:“父亲。”
“装神弄鬼,来者何人?”
侍卫们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入,将祭坛包围起来,横阳君从腰侧抽出长剑,直指众人:“汴阳君,你夤夜强行入城面见君王,却将其毒害,更放火烧毁王宫。现又带着这魑魅魍魉,前来亵渎国君遗骸,到底是何居心?”
陈铬松开李星阑,顺手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身对韩成说:“到底是何居心,你自己还不清楚?韩王不能白死,现在不是窝里斗的时候。横阳君,把你的剑收起来,我们是来帮忙的。”
韩成见着陈铬,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半晌气闷地把手放下,道:“我大韩千乘之国,你们不过区区几人,帮得了?如何帮?口出狂言。”
陈铬:“你们对将要面对的东西一无所知,至少我们还战胜过它们。时间不多了,把将军们都叫过来。”
横阳君思量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斯文的脸上压抑着汹汹怒气,招招手吩咐左右,将国君的骨灰入殓,放于推车之上,点上祭灯,并推至宫门。
最后叫来群臣,带上陈铬等人一起入了大殿。
谁也不敢坐上国君的椅子,一众人就傻站在殿中,宫灯重新燃起。
陈铬找了个椭圆的织锦团子,跟李星阑两人相互挨着,并排一起坐着,李星阑闭着双眼,说:“秦军由内史腾率兵,有尸兵三万,秦兵三千骑、七千步卒,九黎姜氏五十,金雁五百只。现在已渡过洧水,由四面包围新郑,距此不到三里。”
陈铬偷偷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问:“城中有多少战力?”
横阳君闻言望向他,见两人不知羞耻地抱在一起,瞬间脸红起来,将脑袋撇向另一边,答:“十万人,全民皆兵。”
陈铬点头:“真是太好了,时间不多,我说得你们全都要一字不落地记住。秦军的尸兵,是由九黎姜氏使用巫蛊之术在后方指挥,既不是神力也不是鬼计,只是一种邪术,你们和士兵都要压住心中的恐惧。不信?汴阳君,你来说吧。”
韩原点点头:“铬儿所说,句句属实。与尸兵作战,不可近身。一箭射穿灵台最佳,斩首次之,火烧、水淹亦可,丧尸不懂水性,在水下无法存活。金雁亦已被腐化,且为妖物,须得谨慎防范。若不慎受到丧尸或金雁啃咬,则断无生路,唯有……唯有……”
韩樘一咬牙:“唯有当场自决,为后方同袍减少一个威胁。”
韩原:“是。”
横阳君却不知在想什么,看看韩樘,又看看陈铬,懵了:“你是韩樘,你又是谁?”
陈铬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起身对众位将军抱拳,说:“各位只须记住,射中头颅可一箭毙命。丧尸并不可怕,告诫所有军民,令行禁止,只可战,不可退。”
众将望向韩成,见对方点头,便齐声应答:“诺!”
简单的商议过后,将军们各自奔赴城中四门,留下文官继续商讨对策。然而这围城之战,突如其来,出路已然被秦兵切断,绝无向外请求增援的机会,几乎是必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