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獒犬,可是训练了好些时日,凶如猛虎,别说是普通人,便是有些功夫的练家子也未必是它的对手,怎么才回祥符两天,就被人害了?张紫涵秀眉紧缩,脸带煞气,显然是真生气了,萦袖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叙述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了齐枫的风流韵事。
张紫涵重新坐在椅子里,葱葱玉指轻轻揉着太阳穴,他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才几天时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那不成器的弟弟确实不该如此对待齐枫,可那齐慕白也是活该,放着大好前程不要,竟然为了一介青楼女子把自己弄进了开封府大牢。齐慕白杀了大勇,倒真让人小瞧了。
“沈仲实真是齐慕白杀的?”张紫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别人。
萦袖左看看右瞧瞧,屋里除了大小姐,就自己了,只好喏喏的回道,“这婢子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证据全都指向齐公子,按着那些衙门吏员的做事风格,齐公子有些难了。”
张紫涵贵为英国公嫡孙女,代掌五军都督府,萦袖随着她经常出入各个衙门,所以对这些衙门吏员了解得很。其实现在沈仲实是不是齐枫杀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证据指向齐枫,只要这点确定,那齐枫这个嫌犯身份是洗不脱的,哪怕知道齐枫不是真正的杀人犯,在找到真正的杀人犯之前,开封府依旧不会放人的。沈仲实一案,关系重大,那些捕头衙役因为限日关系,为了避免吃板子,肯定会咬着齐枫这个嫌犯死不松口。而知府吴绵文呢?他就算明知齐枫没有杀人,也会乐得装糊涂,只要嫌犯在,他就不存在查案不力的过错,朝廷追问下来,把齐枫往前一推,自能保住自己的头上乌纱,说不定还会因为断案如神,得吏部赏识,官位往上提一提呢。
萦袖懂的,张紫涵自然也懂,她收抚额头,纤指掠过抹额,思索了一番,“萦袖,你去把马牵出来,咱们去一趟开封府。”
萦袖点头应是,小跑着离开了房间。张紫涵挑着鬓角微乱的发丝,虽在望着一池花簇,眸中却是满腹心事,齐慕白啊齐慕白,你到底有没有杀人呢?
从祥符到京城,见过的豪门子弟不知凡几,可心里,唯有齐枫是最深刻的那一个。也许这次回到祥符,不仅仅是因为祖父的嘱咐,更多的还是想了却心中那份挂怀吧。忘不了八岁那年,因为生病,身子浮肿虚胖,当时一个臭小子趴在墙头扔石子,还大呼一声“张胖胖”。那时持剑追的他围着东十字大街跑了一圈,最后把他扔进池塘才解气。
童年的乐趣,少年时的欢笑,总是有着齐慕白的身影。不知算不算青梅竹马,也许是,也许不是,这次回来,好好看看他,若真的不值得留恋,便彻底断了这份思念,因为英国公家大小姐是绝不允许当一个老姑娘的。
开封府大牢,齐枫微闭着双眼,嘴里叼着根稻草,时不时地挠挠痒发几句牢骚,那轻松惬意的神态,浑不像个待死的杀人犯。一夜的时间,足够思考许多事情了,关于这件案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可难就难在该怎么撇清自己,毕竟自己还被关在大牢里呢,就是再有能耐,也只能干瞪眼。
曹铎那些人是指望不上的,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嫌犯,他们不会自打嘴巴,说还有另一个嫌疑犯的,除非他们想挨板子。知府吴绵文呢?若是没有那个钱袋,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白鹿书院顶尖学子的身份还能说得他网开一面,给个机会,可现在有了那个钱袋,吴绵文为了自己的官位,势必会紧紧咬住不松口,除非能有人帮忙将真正的杀人犯抓来。不过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谁可以帮这个忙。也许唯一有点希望的就是老师杜林茱了吧,杜林茱乃中原大儒,与礼部尚书李东阳、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为好友,在士林中威望不俗,他若来说话,或许会管些用。可仔细想想,齐枫又摇了摇头,要怪就怪那个已经消失的齐枫吧,又是逛窑子,又是进赌场的,直接把恩师杜林茱气的大病一场,如此情况,杜先生还会救他么?
只有坐在牢中后,才发现那个齐枫混得有多惨,堂堂锦衣卫千户之子,到头来没有一个可以依靠信任的人,被灌进来这么久,别说救了,连探望的人都没有。
静静思索时,一个狱卒提着刀鞘往门上拍了拍,没好气道,“哎,齐枫,别睡了,有人来看你了。”
有人来了?一听这话,齐枫一咕噜爬了起来,由于牢里光线昏暗,知道走到牢门,方才看到来人是谁。那人身段苗条,穿着一件紫色布裙,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再加上那如日本歌妓般化妆,不正是桂姐么?
本来挺兴奋的,一看是桂姐,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兴奋的心情也凉了一半,顺着牢房木栏坐了下去,甚是自嘲的笑道,“想我齐枫,自诩出身名门,才貌斐然,自应当风流潇洒,没想到到头来遭了难,第一个前来看望的竟然是一直不怎么上心的人。”
听齐枫这话,桂姐暗啐一口,呸,还真是自信,要不是有些话怕不说就没机会了,谁愿意来开封府大牢里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