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方无应曾与弟子道,若你同归雁盟盟主贺飞白说,剿寇杀贼乃是为了一个侠字,他或许会信,还会拍手叫好,将人引为知己。若是你同白玉京城主傅蛟这么说,他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所以面对傅蛟的问询,不必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这世间行走各人有各人的章法,为名为利为侠为义,只要不祸及无辜,谁都是一样的。三六九等,是接地气,还是清高气,选择而已,不必过于执着。
总之,方无应叫阮寄真在面对傅蛟时,表现得实在一点,反倒能躲开纠缠试探,省得日后成了没完没了。
但是,云极大师兄总不能和白玉京城主说,自己下山来就是要拿自己学的剑法唬人打脸吧。所以,面对苏靖问询,他只好说自己双亲乃是被水寇所害,此番下山当为报血仇。又有苏家因云极之故被害,心中过意不去,必叫蛟龙门血债血偿等语。
虽然没觉得这少年身上有这么大的杀意,但傅蛟倒是觉得此言可信。傅蛟把阮寄真留下来,无非是要探一探此人虚实。然后想看一看老对手的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结果刚一见面,他就知道自己两个儿子都被比下去了。
他们输在一种纯粹,一种稳上。许因为年轻气盛,出身又好,难免有些浮躁。若是被有心人激一激,极有可能会被人当做了靶子来用。
可是傅蛟知道,眼前这叫阮寄真的少年不会,或者说很难。阮寄真表现得太过平淡,脑门上清楚地写着不愿多管闲事。他自己若是不愿意,真没有人可以逼着他去做。所以按照傅城主原来的想法,此人便不好利用了。
思量了一回,傅蛟道:“蛟龙门作恶多端,这次更是为一己私欲残害武林侠士。阮少侠剿灭洞庭水贼实乃高义,灭了那等宵小的威风!我白玉京有意效少侠义举,联合各门派围剿蛟龙门。不知少侠可愿为吾等执义字旗,做那带头领率?”
“傅城主说笑了,在下初出茅庐,安敢在这等大事上指手画脚?如此武林大事,当由傅城主出面最能服众。便是要找那年轻弟子一震武林风气,也有两位公子在,轮不到我这等无名小辈。”
阮寄真条理清晰,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傅蛟把自己当靶子用的建议。这等空头话实在没什么好应的,说是要联合剿贼,也不说联合了哪些人,实在是不靠谱。他无意与那两位天之骄子争锋,一拒一捧便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杀贼可以,不过不和你白玉京一起杀。
这话倒也在傅蛟的意料之中,但他对这话不置可否,不过是笑而已。那表情仿佛是看见一个十分优秀的后生,满是欣慰。
若是这云极首徒是个有本事却无靠山的,傅蛟此时必会对其大加招揽。可这云极山庄身份特殊,平日里的那些话都不好说。只得客客气气问一些门中长辈如何等等。又叫自己两个儿子多与之看齐。
阮寄真当然是恭敬地道不敢,客客气气的。他也没有打算留太久,略说了一会儿,就说要告辞。走之前最后见一见苏靖。
傅蛟当然同意,便叫次子带路,将人送到苏靖落脚的院子里。
阮寄真刚一走,傅得松便看向了傅蛟,“父亲,此人当真是云极山庄的弟子么?”
“怎么,你不信?”傅蛟端着茶问。
傅得松嗫嚅了一句,“……瞧着太年轻了些,而且不知好歹。”
“是年轻,那又如何?你若和他交起手来,十招之内必败无疑。”
傅得松万分不敢相信地看向傅蛟,脸上写满了不服气。然而傅蛟不理他,又说:“虽然说,在人情世故上是冷清了一些。但人家所求并非于此,当然不用看你的脸色了。”
“所求并非在此?”傅得松不明白,“父亲对他做出此等好意,他难道还不满足么?”
“眼界可放得宽一些吧!你当这世上只有一个白玉京了?”傅蛟看向这个自满的儿子,讥讽道,“你可知他们这次是跟着谁一块儿来的?长白叶家!便是我到了那叶世则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这次洞庭剿匪叶家也出力了,可人却把一切风头都给了云极山庄!你道这里头没有玄妙么?”
遭父亲劈头盖脸一通训,即使心中还有不服,傅得松脸上还是做出恭俯的样子。傅蛟也不管儿子有没有听进去,吩咐他将南都势力的门派掌门恭敬请来,商量联合剿贼的事情。傅得松得令退下后,傅蛟坐在堂前沉思。
云极山庄的弟子出山,带着云踪剑法传人的名头,若是不闹出一番风云可实在对不住方无应那个性子,也对不住姬云海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
江湖势力即将洗牌,傅蛟忽而对此无比期待起来。他倒是想看看阮寄真能不能凭一己之力,不依靠任何势力便在这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