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四老爷秦季勋缓步行至一方书柜前,右手也不知按了何处,只听“啪”的一声,一处暗格赫然显现。
他伸出手去将暗格里藏着的漆黑描金锦盒抱出,揭开盒盖,里头零零散散的各式物件便露了出来,有女子用的碧玉芙蓉簪、孩童穿的虎头鞋、小姑娘戴的绢花、绣得歪歪扭扭的帕子、笔迹稚嫩的大字等等。
他温柔地轻抚每一物,最后,目光落到一双成年男子所穿的石青缎绣云纹鞋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地叹息一声,将锦盒重又收入暗格当中。
“老爷,大老爷来了。”进来禀报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回道。
秦季勋道了声“知道了”,话音甫落,秦伯宗便已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兄弟二人见了礼,秦伯宗方感叹般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不过眨眼间,你我兄弟都已经老了,想当年,咱们兄弟几个还在为着如何避开先生的考试而绞尽脑汁。”
听他提及童年事,秦季勋嘴角微微勾了勾,本极为冷淡的眼眸不自觉地染上一抹柔色:“确是岁月不饶人啊!”
秦伯宗察言观色,片刻,不动声色地道:“如今看着孩子们,总是忍不住忆及年轻事,哎,对了,泽苡最近可曾有信回来?”
秦季勋立即警觉,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眼神亦变得犀利:“大哥若是为了泽苡不肯为官一事而来,那便不必多言了。我数年来未曾尽为人父之责,自然亦不配对孩儿的选择指手划脚。”
秦伯宗恍若不觉:“我记得泽苡如今已是弱冠之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也是成家立业之时了。徽阳陈家有女,年二八,端庄娴淑,堪为良配,与泽苡……”
“徽阳陈家?兄长切莫再说,泽苡亲事我自有主意,不劳兄长费心。”秦季勋脸色一沉,打断他的话。
秦伯宗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出,也不恼,端过茶盏悠悠然地呷了口茶,继续道:“泽苡确是年青有为,可陈家姑娘亦是不差,但既然四弟瞧不上人家姑娘,作兄长的自然也不会强迫于你。只是……”
“大哥也是一片真心,泽苡虽非我亲儿,我待他与泽耀几个并无不同,自也是处处希望他好。便是若蕖,在我心里也视若亲女一般。”
秦季勋抿嘴不语。
秦伯宗叹了口气,又道:“泽苡亲事你既然已有主意,大哥也不便再说。只是若蕖……你且别说,待我说完再作理论可好?”见秦季勋又要发声,他忙阻止。
秦季勋双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出声打扰。
“建邺知府张大人膝下五公子,乃是张夫人所出,今年十七岁,如今正苦读,准备来年乡试。张五公子不只深受父母宠爱,且是位翩翩佳公子,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在建邺学子中风评甚好,如此良婿,堪配若蕖,张家那边亦有意,四弟以为如何?”
秦季勋听罢沉默不语,良久,方道:“大哥一片好意,弟铭记于心,那张公子若真是品行贵重之人,确可堪配。只是,世间人云亦云之事颇多,张五公子为人如何,还请兄长容我细细打听确认之后再作决定。兄长莫嫌我多事麻烦,只因我能为若蕖做的,怕也仅此一事。”
秦伯宗也不在意,只要不是一口拒绝便可。
“四弟一片慈心,兄长自是明白,既如此,我这便先回去。”
“兄长慢走。”
一直在盼着回音的大夫人远远便见夫君归来,连忙迎上去,将秦伯宗迎了进屋,也不待他坐下便急不及待地问:“如何?”
“并未拒绝,想来也有六成应允了。”秦伯宗自信满满。
大夫人松了口气:“如此便好,若是咱们家与张家联了姻,日后往二皇子府走动也算是有了……”
“未成之事怎可胡乱出口!”秦伯宗皱眉,责怪道。
大夫人反应过来,拍了嘴巴一记:“怪妾身,怪妾身。”
秦伯宗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轻抚着左手戴着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张大人能进京为官,靠的可不是他那点儿不起眼的政绩,全是因了他那个进了二皇子府的女儿,可当日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妾会有那般大的福气,不过被二皇子临幸一回,便怀上了皇家骨肉。
想到自己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官位,他不禁一阵烦躁。周家果然是靠不住的,皇上根本不像表面看来那般重视周家人,当年那步棋看来算是走错了。
“明日挑些上等料子给若莲做几身衣裳,近水楼台都不会利用,难不成还等着让别人占了去?”
大夫人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无奈。不甘的自是不希望庶女将来嫁得比亲女好,无奈的是为着夫君与儿子的前程,她还真的不得不捧着庶女上位。
虽说亲王妃之位不敢想,可侧妃、庶妃倒是可以争上一争。
“那明日杨大人千金生辰宴,三丫头可还需去?”
“去!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