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斯岑跪着目送那个他称之为父亲的人离开,眼睛里充满无尽悲凉。
父亲,这两个字太沉重。
当年被中岛英寿带回日本的他,原以为找到最亲的人,可是父亲对他的“爱”特殊到让他惊恐。最严酷的训练,最血腥的屠杀……是中岛英寿一步步将他从一个质朴的孤儿变成冷血无情的刽子手。
他的身上流着中国人的血,却也是中岛家族的继承人。这双重身份折磨得他快要精神分裂。如果墨菡知道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会怎么看他?
范斯岑突然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被亲生父亲扼住脖子,快要喘不过气。
他是撒旦,他来自地狱,天使一般纯洁的墨菡,会与他这恶魔之子做朋友?
“我是中岛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为天皇而生!”他突然捂住太阳穴,痛苦地甩着头。杀戮、可怜的小女孩、求饶的妇人、遍地鲜血……他只有不断提醒自己是中岛家族唯一的男丁,才能忘记自己的满身罪孽。他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母亲报仇,还因为他另一个身份“中岛智久”。青少年时期受到的残酷训练就像一个巨大的魔障,将他心中的善全部遮蔽,他只能记住自己的任务,他不是“人”,而是一枚棋子,一个杀人机器。
两名保镖进来后,担忧地蹲到他面前,大声叫着:“少主!少主!”
听到属下的叫唤,范斯岑的神智才渐渐清醒。他努力睁大一双空洞的凤目,冷冷地拨开保镖们的手,寂寥地起身。
身处黑暗太久,久到他以为再也享受不到被阳光照耀的滋味。而楚墨菡的出现让他产生渴望,他竟然想与她一起站在太阳底下。
可是,满身血债的他,能吗?
“那就把她变成我们的人。”
父亲的话在他脑海里回放,一遍遍,如一把带刺的尖刀,一下下扎着他冰冷的心。
他不忍心,他不舍把她那满身洁白的羽毛染上污黑。
要保住她,就必须让她远离顾宸宇,远离他们的阴谋。他要她保留她的纯真,因为他阴暗的心需要一点光明。
……
孙护士正在护理台前填写病人的资料,有个男人捧着一大束洁白的郁金香走进来。那人礼貌地问道:“请问楚墨菡小姐在吗?”
“楚墨菡?你找她干嘛?”孙护士看到对方手里的白色郁金香后,嫉妒地撇撇嘴。
“我们家少……少爷让我将这束花亲自交给楚小姐。”男人谨慎地回道。
“哦?”孙护士挑了一下眉,原来是有男人要给楚墨菡送花。她是不是该导演一场好戏?她微眯起细小的眼睛,虚假地扯出一个“热情”的笑,“楚护士应该在伺候29床的病人,就是走廊尽头朝南那间病房。”
“谢谢。”男人谢过孙护士之后,就捧着郁金香走向走廊尽头。
他走近29床的房门口,就被两个身形彪悍的男人伸手将他拦住,并出声质问:“干什么?”
“我找楚墨菡小姐。”男人防备地看了一下拦住自己的人。“我听说她在照顾29床的病人。”
“楚小姐累了,在睡觉。”两个保镖绷着脸,不耐烦地要赶人。
“让他进来!”病房内传来范斯岑阴冷而不容人抗拒的声音。
两名保镖立刻听话地放行。
范斯岑倚着床头打量着走进来的男人,微眯起狭长的凤目,玩味地问道:“是你要找楚护士?”
“是。”男人看了一眼趴在病床旁的小护士,就说,“我替我家少爷来送花。”
“她忙了一夜,不要吵醒她。”范斯岑指指楚墨菡,轻声说道,“花放桌上,等她醒了我替你交给她。”
男人看到楚墨菡的睡颜有几分憔悴,不忍心叫醒她,便听话地将花放到桌上,对范斯岑说道:“麻烦您了。一定要交给楚小姐。”
宇少命令他亲自交给楚墨菡,他这样也算完成宇少的交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