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襄、车蚩泄愤之后,意犹未尽,又将剩下的十六名已死或尚未断气的“持法护教”翻检一番,逐一刀剑加身,待检视再无生者,回头来见师父之时,却没有了王秋叶的踪影,不由大惊失色。
此番上黄山一行十九人,唯迦叶毫发未伤,王秋叶又怎能使其逃脱,不待嘱咐弟子,已是随踪而去。
珈蓝胸中气息只呼不进,身子渐渐虚软,迦叶以掌贴在珈蓝胸口,将真气渡进他体内,使其不致毙命。这一路奔逃,又带着个时刻需要照应的人,迦叶疲于奔命。待王秋叶追至近前,迦叶却已再无余力逃跑。王秋叶右肋中掌,肋骨断了三根,伤势却也不轻。两人四目相对,却一时均未动手。
“王秋叶!你一身功夫得自我教,如今是要赶尽杀绝吗?”迦叶大口的喘着粗气,眼里充满了鄙夷之色。“哼!意欲赶尽杀绝的人是你们,不是我王秋叶。王某早已远离波斯,你们居然杀到中土来取某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你们不肯善罢,那就留下吧!”王秋叶语尽至此,一掌拍向迦叶。
迦叶深知难以脱逃,不再心存幻想,鼓气而战。迦叶武功虽不及王秋叶,却胜在无伤无痛。王秋叶有伤在身,想要杀之,却也不是易事,好在迦叶心悬珈蓝,不愿抛下。否则,迦叶远遁,王秋叶当是无可奈何。两人一番大战,却也势均力敌。
王秋叶动用真气。伤势急剧恶化,不由心下狂躁。迦叶愈战愈勇,竟是稳占上风。王秋叶步步后退着。瞥眼看向委顿在地的珈蓝。迦叶蓦然惊觉,忽地后退,挡在珈蓝身前。王秋叶压力骤减,不由心中暗道侥幸。迦叶生怕王秋叶伤害珈蓝,始终不愿离开珈蓝身周。王秋叶精神一振,铁掌如风。此消彼长之下,两人顿时难分上下。
王秋叶不顾迦叶及胸的一掌。一脚踢向珈蓝的头颅。迦叶一惊,不及伤敌,迅疾回身拍向王秋叶的右腿。忽然。王秋叶“嘿嘿”一笑,这一腿却是虚招,暗含杀招的一记重锤蓦然出手,正击在迦叶的左胸。迦叶仰天即倒。王秋叶一击中敌。更不迟疑,涌身向前,双掌落下,迦叶不及倒地,再中杀招。忽然,珈蓝口中“嗬嗬”连声,竟是坐起身体,一张脸如同猪肝。双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印在近在咫尺而又俯身近在眼前的王秋叶的胸口。王秋叶一声闷哼。就此晕去。
荒野寂寂,万籁无声。迦叶悠悠醒转,心口一痛,喉头一甜,再度狂呕出一口恶血,身子虽虚弱无力,却是胸中一畅。迦叶举目四看,珈蓝与王秋叶生死不知。迦叶看着王秋叶,恶念顿发,抬掌拍在王秋叶头上,却是如风拂面,无甚力道。迦叶左右顾之,竟是连一粒石子皆无,此时身无寸铁,不由懊丧。
这时,只听不远处人声嘈杂,迦叶顿时惊恐,强打精神,拽着珈蓝,艰难地向身侧不远的丛林一点点地挨去。当侯襄、车蚩找到王秋叶时,只见四野荒寂,一人孤零零地躺在荒草之间,凄凉无比。
“不是老祖不相帮你的父亲,实在是当时侯襄、车蚩正在四处寻找迦叶、珈蓝,而老祖本身伤势又极重,没有一年半载的将养,难以复原。老祖当时将此事视为平生奇耻大辱,密不外宣,因此才会使你父亲误解了老祖。”寂空禅师娓娓道来,命悬一线,却也是惊心动魄。
李台脸上阴晴不定,数十年耿耿于怀,竟不想真相若斯。李台本意是令王秋叶死磕迦叶、珈蓝,未曾想,王秋叶西去巴蜀,月余未回。李台事后得知王秋叶竟躲开了这场无可避免的劫难,心下暗恨,牙关紧咬,几宿都未合眼。最后,他决定孤注一掷,亲上光明顶,一来是为了讨回“波斯弯刀”,二来是让铁衣老祖知晓自己的所为而怒极伤身,最是不济,也可以此来羞辱一下铁衣老祖,为死去的父亲鸣冤。
“家父平生以你为至交好友,引以为荣,你却为了自己的颜面,不肯据实相告,以致家父始终难以释怀,终至郁郁而终。说起来,家父之死,不是死于‘明教’,而是死于你这个所谓的故人。”李台凄然地道。“阿弥陀佛!残缺和尚!你也修佛有年,当知因果轮回之道。执念若斯,枉自为僧也!”寂空禅师淡淡一笑,白眉耸动。“贫僧自十三岁始,就从未睡过一个囫囵整觉,梦寐以思,就是为了今天,从今而后,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不过,父亲之死,始终是贫僧佛道的魔障。”李台一声哀叹,情难自已。
其实,李云霄所受之伤,在半年之后,已然痊愈。但是,李云霄每每念及老祖的绝情负义,便自长吁短叹,暗道人心不古。不为人知的是,李云霄与妻子十余年的恩爱,而且育有一子,她竟会弃之如敝履,义无返顾,这份感情上的挫折,对他打击尤甚,这才是他无心留恋尘世的真实原因。
“哼!真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这个贼秃下山了,害死我门中这么些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糟老头一脚踢飞脚边的一粒岩石碎屑,忿忿不平地道。“老祖重情重义,李台是他友人之子,即使罪大恶极,老祖又怎能下得了手。再说了,老祖与‘摩尼教’的积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李台设局,那迦叶与珈蓝也是迟早会来复仇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萧小人坐在一块奇石上,安慰着糟老头。
“师父也太好说话了,居然会答应那贼秃,只要是我‘铁衣门’拿到了那‘波斯弯刀’,定会双手奉上,真是气死我了。”糟老头愈说愈是气愤。“哎!不过就是把刀而已。若是李台真的拿到了那把刀,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萧小人淡然一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对!真的不对。那贼秃临出门时,我正觑个正着。他脸上的神情好生古怪。现在想来,那怎么看都像是一副奸计得逞后心中暗自欣喜的神情。你这么一说,我可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蹊跷,这贼秃一定就是这个心思。世人皆知‘摩尼教’覆亡于‘光明顶’,而且‘波斯弯刀’的最后出现也是在‘光明顶’。那么,理所应当,‘波斯弯刀’定是落在了我‘铁衣门’手中。虽然我‘铁衣门’对外宣称。那刀因沙尔玛逃下‘光明顶’而失踪。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有谁会真的相信呢!怪不得近来三山五岳的妖魔鬼怪都以拜会师父为名上山,原来都是别有用心而已。”糟老头恍然而悟。
“哦!好像你说的很在理呢!”萧小人仔细地想想。当即附和道。“不行!我得去找师父,将这贼秃的奸计告诉师父知道。”糟老头一拂衣袖,再无心思和萧小人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