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尚未靠岸,忽然间空中传来几声雕鸣,两只巨大白雕盘旋两圈,扑棱着翅膀双双停歇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
谢曜定睛一看,那船头上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浓眉大眼,胸宽腰挺,女的一身鹅黄纱裙,容貌秀丽,正是多年不见的郭靖黄蓉。
郭靖眼尖,一下便认出站在岸边的灰衣男子,似乎不敢相信。他不等大船靠岸,口中惊呼一声,纵身跃下,足下两点水面,大喜过望的奔向谢曜。
“曜弟!”
谢曜见他上唇微留髭须,明明成熟稳重才是,见了自己竟高兴的和少年时差不多,他伸手和郭靖相握,笑着道:“义兄,多年不见,近来安好?”郭靖险些哽咽,他连连点头:“好,再好不过!”他转身朝大船上的黄蓉招手,“蓉儿,你快看是谁来了!”
黄蓉也认出谢曜,故人重逢也十分高兴,微微笑道:“原来是谢贤弟。”
他几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到甲板上一个身穿粉衫的女孩儿正爬在船舷上向下张望,女孩儿心觉好玩,便翻上船舷,踩在边沿上站得高高,一边拍手一边大喊:“爹爹妈妈,你们看我长高了没!”
郭靖正在和谢曜说话,闻言一看,差些吓掉了魂,他扬声便喝:“芙儿!你给我下来!”
这一句中气十足,震得四周隆隆作响,郭芙本来还站得较稳,蓦然间听他怒喝,脚下一滑,惊叫一声,直直摔下这数尺高的大船。登时众人大惊失色,郭靖和谢曜同时抢身而上,黄蓉离郭芙最近,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勾住女儿衣襟,倏的劲风带过,眼前闪过一道灰影,手便捞了个空。
谢曜抱着郭芙稳稳立在甲板上,见她虽然年纪小小,但面若凝脂,仿若玉雕,不禁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方才怕么?”郭芙还未清楚状况,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谢曜,忽然抱着谢曜脖子大声道:“哥哥你的武功真厉害!比我爹爹还要厉害!”
郭靖这时方赶来船上,看了眼谢曜,对他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对郭芙沉下脸道:“芙儿,不得无礼!甚么哥哥,叫谢叔叔!”
黄蓉惊魂未定,从谢曜手中抱过郭芙,后怕的吻了吻她脸颊,嗔了一眼郭靖:“芙儿差些出事,若不是曜弟,你忍心让她掉海里喂鱼么?”其实就算谢曜方才没有赶到,黄蓉也能将郭芙接住,但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堵得郭靖没法责孩子。
郭靖果然哑口无言,看向谢曜,一脸无奈。
谢曜会意,对郭芙叮嘱道:“下次可别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免得让你爹爹妈妈担惊受怕,记住了么?”他是丁跃和申屠行冲的师父,因此语气里不禁带着教导,郭芙虽小,但也知道不能让郭靖和黄蓉担心,忙点点头:“我知道了,谢叔叔。”
黄蓉惊讶的看了眼郭芙,好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听话啦?”
郭芙吐吐舌头,忸怩的将头埋进黄蓉怀里,却不答了。
几人下了船,往桃花岛深处走去。黄蓉抱着郭芙走前面,谢曜则和郭靖在后面说贴己话叙旧。
“曜弟,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谢曜淡笑道:“好与不好,反正都一路过来了。”
郭靖喊了颔首,叹息道:“你从小便吃苦的多,愚兄与你一比,倒是幸运。有妻有女,夫复何求?”他说到此处,转头看向谢曜,“曜弟,你尚且年轻,今后一人不免孤寂,可曾有过另外娶妻生子的打算,就像我和蓉儿,有了孩子,自然看甚么事都欢喜。”
他心想长兄如父,为谢曜打算也是好意,但却深深的戳中了谢曜的伤心处。
谢曜脚步一滞,立即沉声道:“义兄,此事休提。”
郭靖一想也是自己唐突,道了声歉,说:“但你一个人漂泊江湖,我怎放心的下?这几年都没你音讯,愚兄无时不刻没有不担心你的安危。不如这样,你来桃花岛同我们一起住,大家互相也有照料,再者大师父也想念你的很,桃花岛房屋众多,你爱住哪一间就住哪一间,面朝大海的,隐居竹林的,桃花深处的……”
谢曜听他一路上絮絮,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伸手拍拍郭靖肩膀,打断他的念叨:“我还有两个徒弟流落江湖,总得将他们找到,以免步我后尘。再有,我当年的恶名一直没有洗脱,这段时间重入江湖,便是为了此事。”
郭靖“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男儿家名声很是重要,你人好好的,干么要替人背负恶名。”他顿了顿,“这些年为兄也没有闲着,得了几个虚名,在江湖上尚且能说几句。你若有甚么需我相助,尽管开口。”
谢曜本想婉拒,但想到自己这一事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再说他和郭靖二十多年手足情谊,不分彼此,当下笑道:“届时麻烦可多了,回头再请你喝酒吃肉补偿回来。”
郭靖许久没听他开玩笑,这语气和小时候谢曜捉弄他的安慰一模一样,他忍不住哈哈一笑,反手给他一拳:“今日你在为兄这里,敞开肚皮吃,让你好好尝一尝丐帮帮主的手艺!”
黄蓉听他二人老大不小还没个正经,回首美目流转,笑道:“我可不下厨,要吃好酒好菜,你哥俩儿自己拾辍。”
郭芙不知道他们几个大人在开玩笑,还当是真,立刻在黄蓉肩上大哭大闹:“我不要吃爹爹煮得东西!我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