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光琛苦笑了一下,说道:“怕不只是钱财上的问题。伪宗室在广州已经发出提醒或是警告,任何向清国输送战争物资的国家,都将被视为敌人。遭到明军海上、陆地的进攻。个人则视为汉奸,没收财产,满门抄斩。”
“这,这伪宗室够狠的。”吴三桂咧了咧嘴,“嗯,也够自信的。”
他刚才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朱永兴已经把这条路给堵了个半死。对于西夷各国。吴三桂也没什么准确的知识,甚至那几个主要国家都分不清,叫不出。不过,朱永兴的这个强硬表示。正如他所说,暴露了强大的自信,自信可以与清朝分庭抗礼,而且不惧西夷。
“西夷只为通商赚钱,朝廷迁界沿海,恐怕会得罪他们。”方光琛沉吟着说道:“伪宗室发动东征,多占沿海地方,又通商海贸,得西夷相助,却也不算太意外。”
海贸通商,自己不也正在为明朝走私货物,替他们积累财富,帮他们拉拢西夷吗?吴三桂涌起复杂的情绪,虽然明知道如此,可还得继续做下去。一来是向明朝表示自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方面也不得不通过这些生意来赚取招兵买马的资金。
实力啊,这才是保证自己身家安全的最可靠的筹码。相比于尚可喜、耿精忠,现在没有杀掉永历的吴三桂,名声还是不错的。对这一点,吴三桂还是有些自信的。
“伪宗室下令把广州大屠杀时便是尚可喜所部的官兵都处死公祭,家眷服苦役,除了那些反正有功的。还有新会的守军,未反正、立功的全不放过。”吴三桂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方光琛,“这个战争罪,不是逼着对手拼命死战吗?”
方光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吴三桂的看法,但委婉地一番分析,又指出了吴三桂的片面和偏颇,“杀人是震慑,赦免加恩是招降。这样一来,如果形势不利,要么阖家因自己拼命而受牵累,要么反正立功,用上官的人头来换平安赏赐。”
“便如许尔显、苗文秀之辈。”吴三桂有些鄙视地冷笑一声,“不光是他们原职任用,连他们所部的士兵也赐田赏银,伪宗室还真是狡猾。”
“伪宗室在此时推出战争罪,显是觉得羽翼已丰,又有蹶名王之威,便如当年伪王定国全盛之时。”方光琛继续分析道:“这战争罪,主要还是追究屠戮平民、虐杀战俘等罪,伪宗室借此亦有邀买人心之意。”
“若形势不利,或败局已定,伪宗室的这些政策举措当有更好效果。”吴三桂轻轻叹了口气,“尚、耿二藩的经战之辈已然不多,所补充的皆为当地土民,伪宗室便是看到这一点,才敢如此吧?”
“王爷英明。”方光琛恭维了一句,没有继续进行分析。
“唉,水西的事情看来可以定下了。”吴三桂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便以招抚的名义上奏朝廷吧,对两边都有交代。”
吴三桂撤军回黔后,为了表示他所说的“视时机而反正归明”,并没有对水西大举征剿,只是掐住交通要道,对水西形成封锁包围。明军东征开始,他不是没有一举剿灭水西的想法,但却隐忍下来,静观明军东征的结果。现在结果出来了,征剿水西自然是不行的,而按兵不动,对清廷那边又没法交代。所以,吴三桂才决定启用早已商议好的计策,先放任水西不管,以招抚为名糊弄清廷。
“水西安坤才疏计短,与匡国公皮熊的联合是受攻则亲,平安则远,不足为虑。”方光琛知道吴三桂不甘心,只好开口劝道:“况且水西土目众多,未必全都服膺于他。王爷以招抚安其心,再慢慢分化拉拢水西土目,若有机会便一举剿灭,不费吹灰之力。”
若有机会啊!吴三桂知道这是安慰之语,也只好勉强笑着点头。但他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随着明军的日益强大,会越来越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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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兴知道在他大力制造或进口燧发枪,并大量装备明军时,以前的战争模式和攻防手段,便会发生很大的变化。但战争罪的推出实施,却是战争理念的范畴,也是他早就有的想法。屠戳平民,抢掠奸淫,这种在当时的战争中很常见的行为,与他的理念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让他深恶痛绝。
希望以后的战争,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不会再发生这个大屠杀,那个大屠杀的惨事。朱永兴知道这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到的目的,但他走出了这一步,还是感到欣慰。战争是士兵的事情,无关平民百姓,他所希望的就是这么简单。
以杀止杀,不知道能否收到预期的效果。朱永兴迟疑了一下,在文件上签名盖章,成百上千人的生命很快便会因为他的批准而消失。凶手,杀人凶手,广州大屠杀中的凶手,尽管还有遗漏,但朱永兴签字完毕后,却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伸张了正义,可以告慰在广州大屠杀中的死难者。
“尚之孝等人也一并斩首。”朱永兴又拿起了一份文件,还没看完,便头也不抬地做出了决定,等看完之后,略一沉吟,又说道:“出首者有赏,并要宣传出去。”
尚之孝被生擒是在广州光复后的第三天,算是意外之喜。平南王府的一场大火,烧死了太多的人,很多尸体已成焦碳,根本辨认不出是谁,连尚可喜是否在其中也不好确定。
但为了扩大影响,以及震慑周边敌人的需要,广州城光复和尚可喜自焚的消息却是一并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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