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夏笑了,师祖母这是在等她亲口解释呢。
“师祖母,宋家虽然攻陷十城,呃,不,连同安州,应是十一城了,但是宋家恪守天理,没有多造杀业,与历朝历代的攻城掠地相比,宋家实在不算是恶人。”
明石夫人哼了一声:“那些破门抄家的高门大族呢?”
“改朝换代本就有血腥,他们与宋家交恶,且他们自身也有恶迹,宋家清算他们,也不算违背天理人情。”
明石夫人睁眼喝问:“他们都该死吗?”
“并没有死啊,最差的也只是没入奴籍而已,且是普通奴仆,不是官奴罪奴,没有入伎籍也没有受宦刑,只是身在奴籍,亲友旧交皆可赎买。”宋知夏认真的解释道。
明石夫人敛了怒色:“真没有死?真可以赎买?”
宋知夏重重点头:“是啊,师祖母不信的话,徒孙可以带他们来见您啊。”
虽然改朝换代中,清除异已灭门破家是历史常事,但是宋知夏并不打算这么做,不是为了仁善之名,而是为了降低开创新朝的难度。
这些高门大族都有子弟在朝为官,如果灭了人家满门,那些为官的子弟必定会拼死为家人报仇,就算报不了仇,制造一些麻烦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如果只是将人没入奴籍呢?
为官的子弟说不定会为了家人的安全,甚至能销去奴籍,而做出一些令人可喜的举动呢?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人的选择啊,本就是时刻变化的。
明石夫人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算你们宋家还有点良心。”
宋知夏笑着应道:“我们宋家可不只有这点良心,我们收了各州的鱼鳞黄册后便只是镇守地方,既没有让地方交粮,也没有催地方纳捐,老百姓照样可以过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安稳日子。”
明石夫人挑眉看她:“真有这么好?”
“是啊,光是收纳了那些被清算的高门大族的私产就足够用了,哪里还要压榨老百姓,我们宋家可不是贪得无厌之徒,休养生息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宋知夏笑应。
明石夫人横了她一眼:“主要是你们宋家军打的太快了,一日一城,根本就不用和官军耗日子。”
宋知夏但笑不语,这个的确是最主要的原因。
“既然你说你们宋家是有良心的人,又为什么要挑起这一场战火?战乱起,百姓苦,你不会不晓得。”明石夫人肃容相问。
宋知夏也收敛了笑容,郑重应答:“因为我们宋家不想死,夏帝对我父亲起了杀心,我们不想死,就只能起事反抗。师祖母,先前针对我父亲的弹劾潮是阴谋,我父亲是被陷害的,是夏帝逼着我们宋家反了。”
“我不知朝堂争斗,你与我说这些没有用。”明石夫人摆摆手,站了起来,“我带你去见你师祖,你亲自与他去说。”
宋知夏大喜:“多谢师祖母。”
明石夫人亲自带着宋知夏去见明石先生,明石先生再不痛快也不可能把老妻一块关在书房门外,只能开门让她们进来。
明石先生一样的闭目不理人,宋知夏只得把先前与明石夫人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明石先生听完后才睁开了眼睛。
“哼。”明石先生冷冷的蹦出了一个音。
宋知夏听了不怕,反而生喜,师祖这是愿意与她说话了。
“师祖,师祖母,徒孙还有一件密事要说,在宋家起事之前,魏国公已有反意,且谋划几年,已建有私军。”宋知夏又扔了一个惊雷给师祖师祖母二人。
“什么!”明石先生和明石夫人齐齐惊道。
宋知夏把她先前在安州城外发现的私军说了,又说了宋力刚被诬陷一事的各种可疑之处,还有廊军卫所纵火闯营一事,再又添加了一些前世时她所听到的一些事,这些事一一串联之后,魏国公欲谋造反这个事实,已经很可信了。
“夏帝疑心太重,连这等开国功臣魏国公都容不下,更何况其他臣子,魏国公想要造反也是为了自保,与我们宋家造反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宋家行事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而魏国公,就有点阴暗下作了,为了掌控军权,竟然陷害我父亲,我们宋家会反,夏帝疑心占一半,魏国公陷害就要占另一半了。”宋知夏能理解魏国公的处境艰难,但犯到自家头上就是另一回事了,立场不同,注定是生死之敌。
明石先生和明石夫人沉默不语。
宋知夏又道:“夏帝已失人心,夏朝国运已尽,师祖,您不必为一昏君尽忠,圣人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大善之言。”
明石先生冷哼一声:“若你们宋家也失了人心呢?”
宋知夏眉目舒朗,笑应道:“人心弃之,必是国君失道,既是失道,那就不该再占着国君之位,继续祸害百姓。到那时,天地大势,人心所向,必会有下一位天之子横空出世,为百姓创下一片安稳天地。”
“你不担忧?”明石先生不相信。
“担忧又如何?再贤明的祖先,也会有不肖的子孙,况且在徒孙看来,若祖先想着一心为民,而子孙却只想着一心利己,这便说明子孙与祖先离心了。既然离了心,还是一家人吗?当然不是。既然不是一家人,那还管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