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不过分”三个字咬得很重,当初通州的贸易权说是西秦主动让出去的,可私下里大家都知道,是东齐暗施压力明着抢走的,西秦为了不让战火蔓延,只能咬牙吃下了这个哑巴亏。但对于西秦来说,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而且科林瑾的话说得很有余地,只要三年,明明是自己的国土,却还要求着强占了好处的人。怎么看,在这场博弈中,东齐都是恃强凌弱的那一方,就是不知道这个向来治国有方、手段果决的景丰帝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齐浩南微微眯眼,打量着科林瑾的眼神满是危险,约莫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就在不少人都替科林瑾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捏了一把汗的时候,那高坐在龙椅上的冷肃男子笑出了声:“好,果然够胆气!朕就应了你的要求!”
虽然看起来是嘴角带着笑,可在某些人眼里看来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仿佛就像是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这么说一样。
齐浩南应下了西秦这边的要求之后,聂凌峰就动起了小心思,既然西秦能提出要回他们自己的贸易权,那么他们北燕应该也能捞点儿好处吧!反正接下来还有文比,要是赢了的话,岂不是等于立了大功?
可是接下来北燕参加文比的人名单被念出来之后,聂凌峰再一次炸毛了,他甚至顾不得眼下是什么环境,直接站起了身来:“等,等一下,咱们北燕这名单弄错了!”
弄错了?这事儿也能弄错?众人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傻瓜一样,今天就见这老头子上蹿下跳地瞎蹦跶了,这是专门来找存在感的?
聂凌峰浑然未觉旁人对他的不满,急得就差跳脚了:“弄错了,弄错了,这谁把靖王殿下的名字给报上去了?”
开玩笑,燕云琛那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逛花楼的草包!平日里文墨不通、四肢不勤的,就连皇上都懒得管他了,这次要不是怕有危险,又怎么会让他来呀!而且燕云琛还把他们原先准备的一个最厉害的给挤下去了,这不是诚心坏事儿吗!
聂凌峰牢骚完之后,只见燕云琛坐在一旁懒散地掏掏耳朵道:“这名单是本王决定的,你这老小子有意见?”
那软在椅子上就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坐姿,怎么看都是一个流里流气的纨绔样!
聂凌峰刚想出口驳斥两句,好歹还记起了这里是东齐,不是他们北燕,而且在四国面前说道燕云琛也是让他们自己丢脸。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靖王殿下,咱们这人带得足够着呢!不劳您老人家亲自上场!”就你这怂样,到时候上了也是丢脸的份!
燕云琛仿佛根本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警告,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本王反正在这坐着也无趣,上去较量一番也不碍事!”
说得好像有多深明大义的样子一样,可偏偏聂凌峰又不能当众驳了他的话。
虽然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燕云琛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整日无所事事,手上没什么权利背后也没有支撑,在北燕的地位甚至连普通官宦都不如。可明面上他还是北燕的头头,不管是聂凌峰还是云翼程,当着外人的面都只有俯首听从的份!
云翼程对于燕云琛的擅作主张亦是十分不满,他和聂凌峰斗归斗,但在燕云琛这个问题上是出其地一致对外。当年襄王还在、周家显赫的时候,他们可没少受打压。而且,在他看来,燕云琛这就是凭着自己的性子瞎胡闹,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但是他没有和燕云琛开口,而是直接起身禀向齐浩南:“齐皇,靖王殿下少不更事,难免胡为了些,还请您不要当真。”
这话,就差直接说燕云琛说的话根本就不能当回事,让大家看看笑笑也就过了,该怎么来还按他们之前决定的那么办!
其他人或许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就当免费看一场好戏,横竖就算是燕云琛被人这般羞辱那也和他们没多大关系。
可是已经从刚刚的比武里缓过来了的齐静沅忿忿不平地冷嗤了一声:“云大人,本郡主想问一句,你们北燕难道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区区一个臣子的身份比堂堂的一国王爷还要高了?”
而且燕云琛可不是一般的王爷,是北燕皇帝的嫡长子,就算再没本事、再不受宠,也不是能让人这样当众羞辱的!
云翼程没想到齐静沅会突然为了燕云琛向他发难,只得尴尬地讪讪道:“郡主误会了,只是靖王殿下不懂事,临行前皇上曾叮嘱过臣等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齐静沅秀眉微挑,这老奸巨猾的家伙,倒是比那个只知道横眉怒目的老头子要厉害得多,这套路玩得够深的呀!是在说他这般行为是北燕皇帝默许的吗?
就算是又怎样?她就不信这个贼眉鼠目的家伙敢明着将这层意思说出来!
这时候,齐静沅已经将燕云琛自动划归为自己的朋友,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欺负。
她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云翼程,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道:“本郡主看,你们家王爷也已经及冠了吧?难不成还和三岁的孩子一样,时时都要别人提点几句?更何况,你刚刚越过你家王爷,就直接向皇叔禀报,难道不是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
越级行事,为官者之大忌!
“这……”云翼程被这伶牙俐齿的小郡主说的一时语塞,无从开口。
却听得上位之上皇后身边另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又娇娇软软地开口道:“宁惠这话说得有道理!这要是本公主身边哪个奴才敢越过本公主直接向父皇和母后禀事,本公主就直接将她狠狠地打一顿板子,然后扔到掖庭狱去!现在想想本公主是不是太狠了些呀?看来还是靖王殿下心地仁善!”
说着,面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叹气,暗地里则调皮地朝齐静沅眨了眨眼。
叶卿渝笑着嗔了这爱管闲事的女儿一句:“就你话多!”但语气亲昵,听不出一点儿责怪之意。
皇上的两个公主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平日里穿衣打扮也没太多区别。可升阳公主齐毓灵性子活泛,升平公主齐毓雅则向来腼腆,不用说,这会儿开口附和宁惠郡主的肯定是齐毓灵。
看着皇上对女儿一脸宠溺的样子,马上就有人开口出来竖大拇指了:“公主这话从何说起!不守规矩的奴才就是该罚,公主做得好!”
“就是,区区一个奴才也敢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这是反了天了!”
“……”
一时间,各种声援声此起彼伏。
云翼程一张皱巴巴的脸憋得通红,咬着牙笑道:“宁惠郡主,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牵强些了吧?更何况,这可是我们北燕人自己的事情!”
“嘁,本郡主才懒得管你们北燕的事情呢!”齐静沅摆了摆手,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而后有模有样地对着燕云琛道,“靖王殿下,说起管奴才,你就该向我们的升阳公主学习,以后可别这么好脾气,省得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以为你好欺负都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这话说的,不仅仅是云翼程,连带着聂凌峰都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这些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一口一个奴才,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指桑骂槐呢!
可偏偏这一个两个的,又不能像燕云琛那样,任由他们捏在手里搓圆揉扁。所以这一番气怒下来,只能硬生生地将这口气憋回心里,记在了燕云琛身上。
燕云琛懒得管这两个家伙怎么想,他只觉得自己这会儿红心直冒,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娇娇会在这种情况下为他开口说话。
那些平时惯于以嘲讽他为乐的人现在最多也只能在嘴上占他一些便宜,伤不了他分毫,就算话说得再难听,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也已经不当回事了。至于面子这个问题,不过是旁人的看法罢了,他相信那些真正看重他的人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对他妄下定论。
但是这样被人维护,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心上人维护,让燕云琛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傻愣愣地点点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齐静沅一动不动,恨不能直接黏到了她的身上。
齐毓灵见状,笑嘻嘻地贴着叶卿渝的耳朵说了一句:“母后,那傻小子定是看上娇娇了!”
“别乱说话,有没有一点儿公主的样子了!”叶卿渝也为两个女儿愁,一个太机灵太好动,另一个又过于害羞性子太静。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齐毓灵吐了吐舌头,继续看起了好戏。
齐浩南咳了咳,一旁的德公公立马会意,上前道:“今日文比是让大家以莲为名,即兴赋词一首。”
没有提北燕那边换人的事情,显然是将刚刚蹦跶得厉害的聂、云二人华丽丽地忽视过去了。
不过德公公提出这个命题的时候,东齐的人心中也是了然,这个题目必是皇上亲自所出。众所周知,皇后最喜莲花,宫中可特意为了皇后开了一大片荷花池,而且每年夏天皇后都会在宫里举办一场赏荷宴。
不过甭管是什么题目,东齐这边都是信心满满。原因无它,这次文比的三个人皆是才高八斗,抛却顾家的二爷顾晨和此次新科的状元郎不说,领首的可是这两年在朝廷里风头正盛的忠勇侯世子魏潇。论起他的才华,所有人无不是交口称赞,直言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燕云琛难得地换了一副端正身体的坐姿,在听到这个题目之后,他朝齐静沅那边扫了一眼,微微思忖,便提着笔写了起来。
那副认真的侧颜,仔细看起来,还能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更多了一分干净清爽的感觉。
齐静沅无意中投过去的目光冷不防有了一瞬间的怔愣。没想到这个坏小子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种不学无术的样子,认真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采。再看他今日的装扮,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高人指点,反正那些乱七八糟、骚包至极的东西是全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为合体的玉白色锦袍,一头乌发整整齐齐地被玉冠竖起,腰间玉佩叮当,端的是一个华贵优雅又不失风骨的贵公子模样。
完颜瑧冷眼看着今日殿内的这一场闹剧,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再见齐静沅依旧无忧无虑地靠在叶卿清身边,不禁垂下了眸子,双眼迷蒙,有了一瞬间的恍然。
“六爷,这北燕的小王爷不简单!”容旭尧察言观色的本事的不差,几斤几两不说摸个透彻至少也能看出个五六分。
完颜瑧轻笑:“你说,他和科林瑾比起来,谁能更胜一筹?”
容旭尧皱着眉,就算觉得燕云琛有藏拙的嫌疑,可是和科林瑾应当没什么可比性吧!毕竟科林瑾可是在定王府待了近十年的时间呢!
完颜瑧抿唇轻勾,仿佛已经从他们几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叶卿清他们年轻时候的倒影,谁说历史一定不会重复呢?
半个时辰之后,十二份答卷封名之后被一一传阅浏览,然后将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特意请来的几位大儒手里。
这些大儒,无一不是德高望重、才学卓绝之辈,定然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更何况,就算有人对公正性提出质疑。大家写的东西都在这里,孰优孰劣众人心里自然有个大概。
众人看着诸位大儒的脸色从刚刚开始的紧绷到松缓,而后紧绷复又松开,如此反复,一时之间倒也摸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拿到最后一张答卷的时候,有人激动得直接拍腿站了起来,抖着白花花的胡子道:“好,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通篇不仅描绘得形象生动,更是直接以花喻人,写出这篇散诗的人品行定然也查不到哪去!”
德公公上前将刚刚被赞誉的那张答卷拿到了齐浩南的手里,虽然没有像刚刚那个李大儒那般激动,但齐浩南微扬的双眉显然也是有些惊异于能写出这种心性高洁的文章之人。
若说有些上了年纪的有此感悟,可能还情有可原,但是这十二个人里年纪最长的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更别提南楚那边还有两位尚未及笄的姑娘家。
“皇上,能否容臣看一下?”魏潇上前开口道。
显然,这并非出自他的手,而对于文采高洁之人,他向来有惺惺相惜之感。
齐浩南命德公公将答卷递给他,随后问向那些大儒:“可决出胜者了?”
为首的李大儒点头道:“这十二人皆是文采斐然,但吾等商量了一番,都以为最后这一篇‘爱莲说’乃是上佳之选。”
魏潇亦点头道:“小生甘拜下风。”
“既如此,就将名字拆开吧!”原以为就算不是魏潇,也该是东齐其他两个才子又或者是南楚那颇负盛名的两个才女之一。西秦倒是没抱希望,反正他们被叫做“蛮夷”,对于这种舞文弄墨之事,惯来不是强项。
结果,名字一公布出来,所有的人都是瞠目结舌。
燕云琛?那个传说中曾经只为胡闹好玩便拿几乎已经绝迹的古籍当纸烧的废物?
不说其他人,就连北燕自己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先生,这……这是不是弄错了?”云翼程不敢相信地开口问道,燕云琛如何能写得出这种好东西?
李大儒不耐地觑了他一眼:“你这是说老夫在欺君不成?”
“不敢不敢……”云翼程讪讪地摆摆手,同时看向燕云琛的目光也多了一丝计量……
聂凌峰没好气地将他挡到了身后,让他别多事!管他是怎么回事呢?燕云琛赢了不就等于他们北燕赢了么,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让那个草包捡了个便宜!
因为有了刚刚魏潇自愧不如的那番话,自然也没有人会在几位大儒的眼光上做文章。
倒是南楚参加文比的唯一一位男子傲慢地开口道:“靖王殿下,敢问你这篇文章是如何想到的?可别说是随便突发奇想的!”
这次他是和两个妹妹一起参加的,他们兄妹三人的文采在南楚本就是一段佳话,这次居然败给了一个盛名远播的草包,实在有些不甘心!
燕云琛将手上的扇子故作风流的一挥开,得意地道:“这是我写给心仪的女子的!”
这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几乎都让人忘了他之前那一闪而逝的认真。
“怎么说?”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虽是生在富贵之家可是身上却没有沾染到那些目空一切、骄纵蛮横的习气,反而清洁高雅,就像破淤泥而出却依旧美丽干净的荷花一般。”
在燕云琛眼里,皇室就是一个大染缸,时间待久了,再单纯、再干净的性子也会像一张白纸一样被沾染得五颜六色。虽然齐静沅不是那种纯善如绵羊般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可她本来有着牡丹般华贵的身世,却依旧能维持着骨子里最原生态的那份纯真,在他心里就如一朵不蔓不枝、中通外洁的荷花一样。
看着燕云琛痴迷的样子,那人也就偃旗息鼓了。原来这看似放荡不羁的身后藏着一颗纯洁的少男心啊!
齐浩南看向燕云琛,问道:“靖王殿下不知想要提出什么条件?”
燕云琛回过神来,目光却是看向了齐静沅这边。
他这番举动众人自是不会错过,联想到刚刚燕云琛说那篇文章是他写给心仪女子的,就有人暗地里猜想了起来。这个年轻气盛的靖王殿下不会是看上了定王府的小郡主吧?那可就不好办了!
谁都知道,宁惠郡主是自小被定王捧在手掌心里的人儿,莫说燕云琛这般名声狼藉的了,就是东齐那些少年有为的男儿也不敢轻易上门提亲啊!
聂凌峰自然也注意到了燕云琛的小动作,生怕他一个胡闹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给浪费了,于是抢先一步开口道:“齐皇,靖王……”
话还没说完便被齐浩南厉声打断:“朕问的是靖王,辅国公若是老眼昏花了便早些回去向燕皇递折子告老还乡!”
那凛冽的眼神骇得聂凌峰直直地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摇晃,差点儿跌倒在地上。他低下头避开齐浩南慑人的目光,心里却是堵了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脖子都红了起来……
燕云琛将视线转回,对着齐浩南抱拳:“小王的确有个不情之请!”
“说罢!”齐浩南觉得这个燕云琛看起来倒像是个识趣之人。
燕云琛嘴角斜斜地勾起,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小王自小对定王殿下十分仰慕崇拜,眼下离着春猎还有个几天,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小王希望皇上能开恩让我在定王府借助几天。”
话音刚落,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老国公,国公大人……”
燕云琛回头一看,原来是聂凌峰听了他的话之后直接被气得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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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的男友力max,咩哈哈~
还有那爱莲说啥的,随便看看,文采不够,只好借鉴一下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