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晟去看秦苏,顺道告诉她给她选了侍卫,以后出入王府,或者在建康城做了什么“好事儿”,这个侍卫都能替她摆平。
秦苏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谢晟跟她说了半天,她一点反应也无,反而拿了一双墨玉般的眼睛默默地盯着他,似在用她野兽的思维解剖他。
谢晟头皮莫名地开始发麻,脸上笑容愈发和煦了,“秦姑娘对在下的安排是不是不满意?”
秦苏又盯了他半晌,才起身回屋,端出一堆东西来。
谢晟定睛一看,一只是面具,连口鼻和眼睛都挡住的面具,另外还有十几条手绢,各种花色,大小还不一。
“谢长史,您这是什么意思?”送手绢,她还能稍微理解一下,虽然她不是一个需要用手绢擦鼻涕眼泪的女子,但偶尔顽皮起来,难免弄脏自己,可为什么要送这么多。
至于这副面具她就更不明白了,你好歹给我开个透气的口啊?明明之前送的面具不就挺好的吗?这个连眼睛都挡住的算怎么回事?
谢晟心道,这都是谁栽赃到他身上的啊?
回头一想,便有些了然了,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是看着材质不错,送来先给姑娘看看。”这些东西材质的确是不错的,虽然做工简陋了一点。
秦苏终于露出一抹笑,“看来是我误会了。”她还以为是琅琊王想让她选一个死法,眼看三个月期限将至,是被这没孔的面具捂死,还是用这些手绢结成绳子吊死,死相都不好看。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
谢晟也默默抹了一把汗,他觉得自己强健的心脏其实是受到惊吓了。
两人各怀鬼胎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翻,秦苏恢复了神彩,“那日我给你画的那只眼睛好像不对。”
谢晟心头一亮,面前却装得云淡风轻,“要不你再给我画一次。”
秦苏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喏,就是他!”
谢晟按捺住心跳,心想上次果然是秦苏忽悠着他玩的,这次应该不会再错了,可当他打开画像,心颤了,手抖了,眼睛直了……
秦苏面上难得有了些羞赧,“其实我的眼光很高的。你不能因为我年纪大就给我胡乱牵红线。”
谢晟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只眼睛依然是丹凤眼,可是,更不像琅琊王而像他记忆中某个人,尤其是那眼角处的一颗滴泪痣……
谢晟默默地将那幅只有一只眼睛的画叠好纳入怀中,安抚道:“放心,我一定物色建康城最好的子弟。只是,秦姑娘可不要随便给什么人都画这幅画,不好。”
秦苏挑眉,她才没这么无聊呢。
谢晟离开沁水阁时,腿都开始打颤,郗泓追上来,眼中闪动着默默精光,“她祸害你了?”
谢晟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路的姿势似乎有点怪异,振了振神,面上已经如平日一般春风和煦了。
“你怎么白天也在这里?”
郗泓闭了嘴,脸上所有表情都隐没了,“今日殿下心情可好?”
谢晟转头,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在背地里搞了什么阴谋吧?”
郗泓觉得,谢晟简直在侮辱他对琅琊王的赤胆忠心,面上冷了冷,拂袖而去。
谢晟一把抓住他,“那只面具和手绢是你送给秦姑娘的吧?”
郗泓挑眉。
谢晟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光明正大地送,毕竟秦苏现在也算是杂草有主的人了。
“秦姑娘毕竟是姑娘家,若论起面具的好看,这个还属殿下最在行,下次要送,问问殿下送什么样的比较好。”
做兄弟的,言尽于此,你好好参悟吧。
谢晟要走,郗泓反而拉住了他,“那手绢呢?”
谢晟笑,兄弟,你能开一次窍吗?咱们现在说的不是面具和手绢的差别。
郗泓就是个死脑筋,抓住谢晟不放手。谢晟只好道:“太难看。秦姑娘扔了。”
听了这话,郗泓不但没生气,反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谢晟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欺瞒琅琊王压力太大,头眼昏花,神经错乱了。
待谢晟一走,郗泓扯了一绺布,写了几个字,裹住一颗石子,随手一飞,石子夹带着劲风,稳稳当当地落入远处隐藏着的另一个人手里。
卢其将布展开,上面只有几个字:手绢太丑。
卢其:“……”
谢晟没有去外牙做事,而直接去了南郡府,借着给桓楚办庆功宴的事由见了容若一面。
自桓曤病逝,龙亢桓氏没落,桓楚以桓南郡身份留质建康,这位容若便一直在他身边。那时刚好是琅琊王与阿檀成亲第二载。而桓楚再起,该是两年前的事情。
阿檀的身世一直很隐秘,因为其父王粲的关系,她从小便没有养在琅琊王氏族中,据说是有高人教养着,直到她十三岁到了待嫁的年龄才回到会稽山叔父那里。而十四岁阿檀便跟琅琊王定了亲,谢晟实在想不出,阿檀如何还会跟别人扯上关系。
“谢长史,庆功宴是朝廷的事,我区区在野女子,不足过问。若是谢长史有其他事情,不妨直说。”
容若将方煮好的茶倒入茶盏,推到谢晟面前,双手收回交叠于膝前,淡静地看着谢晟。
谢晟也觉得要跟一个聪明人兜圈子并不明智,“其实,谢某的确有点私事想打听一下。”
容若示意他继续。
“我记得桓南郡少时顽皮曾摔伤过脸,后来伤虽然好了,模样却是变了。不知,容若姑娘可有见过桓南郡少时画像?”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谢晟之所以会记得,因为那时作为第一门阀大族,他给桓楚画过画像。
“谢长史说的可是桓南郡十岁游学那次意外?”
谢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