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有人想的那般,眼下确实是个争权上位的良机。
老爷子原只是积劳成疾加上心病,若是能够解掉心中郁结再好生安养上些日子,在太医和底下人的尽心伺候之下用不了多少日子便能安然痊愈,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得了太子的会心一击,恼羞成怒且失望至极之下来了出收回太子册封诏书的戏码,惹得前朝后宫乃至整个大清地震,便是又是心病加重又是要操劳眼前局势,让病体越发的加重了。
而就像是恶性循环一般,前朝越是动荡不安,他就越是劳神难以安养生息,他这头越是身子骨好不起来,前朝就越是没法回复平静,便是甭管胤禛胤禩是个什么想头,也甭管前朝政务看起来多么的井井有条,私下里的暗流都早已开始涌现,简单的来说,即便没有胤禛胤禩出手,各自站队的大臣们心中也早已是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是赌老爷子对太子感情未尽把宝压在当了几十年二把手的胤礽身上,还是趁机拥立根基未稳的其他皇子好搏个从龙之功,这是所有大臣们都拿捏不准的,再加上老爷子的龙威尚在且又没表露出个什么明确的意思,便是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然而宗室不然,宗室的存在除了是皇家福荫近戚,还有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维护皇室的稳定,换句话来说,有康熙只要康熙一日在上头盯着管着,前朝如何党派争斗轮不到他们管,后宫如何阴谋算计也轮不到他们操心,可眼下里康熙病倒,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二者皆是已经危及到国之根本,这就由不得他们不淡定不动作了,便是这头一个出头的,就是在宗室中占有分量极重,且跟康熙向来亲近的福全——
“主子爷,裕亲王来了。”
因着种种蝴蝶翅膀,福全并未在康熙四十二年六月病逝,可拖了这么一年半载,此刻却也已然是强弩之功,这也是他敢在这个时候出头没太多顾忌的缘由之一,其二,作为皇家的长辈,一路看着皇子们一个个从孩童到成年到如今各自为营,他也深知眼前是个什么局势,明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放任不管任其发展,最后必然毁了康熙一生英明之余,还会殃及整个江山基业,便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少不得前来走上这一遭。
“皇上切勿起身,此番前来本已是打扰您休息,若还因我之故惹您劳累,那便是万死都不足以为辞了。”
“眼前只有皇兄与朕二人,皇兄又何处这般之言?”看到福全,康熙一直紧绷着的面色难得缓和了一些,“皇兄因劳成疾,本应在府中好好将养,如今倒是为着朕不顾病体生生跑了这么一趟,朕心中有感亦有愧,便是皇兄切莫再言这些,快些坐下说话。”
“一晃眼就是几十年,人老了,到底这身子骨就不中用了。”福全倒也不推辞,就着梁九功搬来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侧倚在床榻上一脸疲色的康熙,多少有些感慨,“当年在先皇病榻之前我言愿为贤王辅佐皇上,可这么多年下来却是无能无为,鲜少能为您分忧减虑,便是无论为兄还是为王,我皆是受之有愧,眼下里您龙体抱恙,竟是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朝动荡人心不安,着实是汗颜至极。”
“皇兄切勿如此妄自菲薄,朕冲龄登基,虽有老祖宗匡扶相助,可若是没有皇兄在侧尽心尽力,又哪来眼前这稳固江山?然至眼前,别说皇兄无计,就是朕亦是思忖无果,如此,皇兄又何必将罪责揽至己身?说白了,到底还是朕教子无方罢了。”
“皇上此言差矣,我乃福薄之人,膝下空虚至今只得三子,保绶宝永身子不好后继者唯有保泰,我与福晋花尽精力教导只盼他能承裕亲王一脉不负皇恩,如今勉强还算成人,可若较真与众皇子们相比起来却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如此,又哪来皇上教子无方一说?便是真要说上一句,也不过是儿大不由父母才是。”
“是啊,儿大不由父母……”
皇家之中,本就处处充满猜忌处处充满斗争,身为皇帝更是如此,阴谋算计你来我往,与臣都与子都与妻妾斗,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便是时至今日还能够让饱经世事的康熙说上几句真心话的,除了宁寿宫中的老太太之外,也就只有从小一起长大坚守本心从不越界的福全了。
“皇兄之宽慰朕明白,皇兄之担忧朕也了然,正如皇兄对保泰的用心良苦一般,朕对太子亦是亲力亲为只怕有一点差错,数十年如一日下来,朕又何尝愿意说弃就弃?只是这孩子大了,人大了心也大了,朕尚在跟前就已是这般无所顾忌,若等到他日朕撒手而去,这天下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可是……”
“此外,他以往与老大不死不休没完没了也就罢了,眼下里与其他兄弟亦是相争相斗日益紧张,朕虽明身在太子之位的不易,却不能放任其戾气肆意滋长,若不然等其登基岂不是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闹得兄弟残杀?而朕一生以仁治国岂不是也白白成了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