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无视了,范文正去后,大宋朝享誉最高的官员,就这样被赤裸裸的无视了。
在欧阳修的政治生命中,这种滋味太熟悉了,以至于他没有多少愤怒,只有满腹的悲凉……,人心,真的坏掉了……。
力争无果之后,一直斗志满满的欧阳修,都不禁心生消极之态,故而今天与陈恪等人的对话中,多有消沉的语意。
斜倚在胡床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老欧阳淡淡道:“三郎,你为何提起此事?”
“学生亲去考察过,见黄河足有二百步宽。”陈恪沉声道:“六塔河却只有四十余步,必不能容。且横陇下流自改道以来,填淤成高陆,东西堤岸或在或亡。已经完全无法胜任河道了。如果朝廷真要用六塔河方案,可以,但必须将六塔河道挖到百步以上,横陇故道也必须清淤塞、筑堤坝,但这个工程……,没有十年,百万人、亿万钱,怕是做不来的。”
“三郎,你又让老夫刮目相看了”,欧阳修ji赏的点点头道:“仅凭这番话,你就可称为社稷之臣了!”说着捻须道:“你判断的一点没错。去岁春,六塔河水微通,分黄河之水不过两三成,便已淹没沿河数州县凡三万余户,若真把商胡口堵上,使全河东注,必横溃泛滥,乃至倒灌。到时,河东之民,皆为鱼鳖食矣!”
“这不是什么难事吧?只要实地考察考察,差不多就能得出结论。”陈恪不解道:“为什么朝中诸公,都不相信呢?”
“他们不是不相信,是不能相信。”欧阳修满是讽刺的冷笑道:“三郎,你还没步入官场,不明白,在政客们眼里,事情本身的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错!”
“黄河水患,是我大宋百年痈疾,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欧阳修面现讥讽之色道:“这样一件关系根本的大工程,用谁的方案取得成功,谁就拥有了无穷的声望。比如贾子明的‘恢复故道法”如果被采用,他就立刻有了东山再起的资本。”
“说起来也是我不长眼”,欧阳修苦笑一声道:“文、富二相公和贾子明斗了半天,好容易才确立了‘河入六塔,之法,他们难免会以为,我是在拆他们的台,帮贾子明的忙。”
“而且‘河入六塔,之法已经动工一年多,如果叫停更张的话,让官家和文、富二相公的脸面往哪搁?”说到这,他长长一叹,苍声道:“人是会变的,三郎,老夫太不自量力了,所以出丑是应该的。”
“但老师你没有变。”陈恪沉声道:“所以你比他们都强。”
“别学我”,欧阳修摇头道:“不然就得像我一样,一辈子靠边站。”
“但我更不会学他们!”陈恪断然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不信一个颠倒黑白的国家,能存在多久!”
“呵呵……”欧阳修的眼里,再次流露出ji赏之色,拢着胡须道:“好小子,跟我年轻时一个样子。
“老师,自夸不好吧?”
“哦,哈哈哈……”,欧阳修放声大笑,将满腹惆怅冲淡不少。
“老师,不能放弃!”待他笑过了,陈恪定定望着他道:“你常教导我们,守护国家、守护百姓、守护正道,这是君子的责任!”
“不错”,欧阳修的精神,也振奋起来道:“就算是跳到六塔河里去,我也一定要阻止他们!”
“跳河倒不必了。”陈恪笑笑道:“如何让这快完工的工程停下来,老师可有圭意?”
“有主意的话,我又岂会在这里长吁短叹?”欧阳修道:“三郎有什么高招?”
“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陈恪苦笑道:“但总结老师上次失败的教训,不外乎孤军深入无缘,因此才没有形成声势。反观六塔河的呼声之高,几乎是众望所归,又有官家和相公们的全力支持,所以老师败得一点不冤。”
“嗯。”欧阳修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所以老师,必须要找到足够数量和分量的支持者!”陈恪道:“才能有一战的可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