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州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他是怎生想地?哼,莫非还真要与中书大人,蔡相分个高下不成?”
正说到这里,厅外忽然匆匆跑进来一名青衣下人,一脸惊慌,进屋子就喊:“庄主。不好了!不好了!”
田虎一愣,旋即大怒,起身过去就是一脚:“怎这般不懂规矩?!”
下人被田虎踹翻在地,刚欲张嘴,又被田虎劈头盖脸两个大耳刮子:“滚出去!”
下人被扇得七荤八素,蒙蒙登登向外走。又被田虎从后面一脚踹中腰部,“啊“地一声飞出了客厅。
陈知州看得直皱眉。这田虎说起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粗鲁。这时田虎回身道:“大人稍坐,兄弟出去看看!”
陈知州笑着点点头。
田虎实是粗中带细,看下人那般慌张。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别是后院兄弟自己拼斗起来?说起来有几名头领本是对头,虽都被田虎折服。却时常明争暗斗,不会是又闹出什么事端了吧?这些事自然不能让陈知州知晓,是以田虎才把下人踹了出去。
走出客厅,下人正哼哼唧唧起身,见田虎赶出,吓得趴在那里不敢再动,就怕被田虎暴打。
田虎哼了一声道:“怎么了?是后院闹起来了?”
下人畏缩道:“不……不是……”
“那是为何?给我痛快点说!”田虎瞪起了眼睛。
下人还未说话,院外忽地又跑进来一名大汉,手中提一把朴刀,进院就喊道:“田大哥,不好了,有官兵!”
田虎一愣:“官兵?”此时北风阵阵,风声中隐隐可听到马嘶人叫,田虎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那大汉定定神,抹去额头汗水:“庄外有大队军卒,好像……好像把咱们庄子包围了!”
田虎“啊?”地一声,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盖州知州也就是兵马都总管在此,谁又能调动兵马?莫不是陈知州说的那些对头,可是也不对啊,没有兵马都总管号令,谁敢私自调动军马?
“去打探下他们想做什么?”吩咐完庄客,田虎匆匆赶回客厅,虽然心下吃惊,却也不太在意,毕竟盖州最高官长就在自己席上呢,又有什么好怕的?
“大人,庄子外似乎来了大批军卒……”田虎坐回席位后说道,同时看陈知州脸色。
陈知州明显吃了一惊:“军卒?哪里的军卒?来做什么?”
田虎道:“这个兄弟却是不知。”
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几声惨叫,田虎愕然,接着前院脚步杂乱,一名庄客匆匆跑入,也不管在座的有陈知州,急急道:“大哥,这些贼厮鸟似乎是来抄庄子地,已经和林子里警戒的兄弟们交上手了!”
田虎腾一下站起来:“什么?抄庄子?”
陈知州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不……不能吧?”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起身道:“田兄莫慌,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不得我号令竟敢调动军马?他们还真想造反不成?”
田虎急道:“如此再好不过!”
当下田虎在前,陈知州在后,二人匆匆来到前院院门处,院门紧闭,门后聚了几十名大汉,不时从门缝张望,人人一脸惊惧。
田虎皱起眉头,是不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一点点阵仗就吓成这副模样?
“把庄门打开!”田虎冷声道。
那些汉子见庄主到了,急忙让开一条路,院门前的庄客把门叉拿掉,打开了庄门,田虎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心说回头再收拾你们。
心里骂着这些不成器的手下出了院门,抬眼一看,田虎不由得倒吸口冷气?这?这是做什么?
就见庄外密林中,密麻麻无数重甲士兵列队,林中虽摆不开阵势。但那林立的长矛和林中树木交错,更显得肃杀无比,重甲士兵后,排列着弩手和弓手,再后面密林外,却是一队队盘旋地轻骑,轻骑后。隐隐是重骑兵方阵,只是离得远了,看不端详。
这是要做什么?田虎彻底呆住了,闻报说庄子四面仝被军卒包围,看样子怎也有几万人马,盖州不过几千守军。这些军卒是从哪里冒出来地?
转头看陈知州,陈知州也是惊得呆了。怔怔看着密林中士兵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密林中小路上马蹄声响起,一骑缓缓奔来。枣红马上是一彪壮将军,浓眉怒目,满脸粗粗地胡茬。重甲护身。手中提一把黑黝黝的开山斧,看起来煞是威武。
“盖州田虎!意图不轨!奉北京留守司谕令!抓捕匪首田虎及一干党羽。若有反抗,格杀勿论!“重甲将军纵马走到庄前几十步地空地后大声喊了起来。
田虎脑袋嗡地一声,怕什么来什么,难道真叫乔道清说准了?如今自己那数千部下可是都在后庄,若硬要说自己谋反还真无法分辨。
陈知州定定神,走上几步道:“这位将军是贵王帐下?”
重甲将军微微点头,沉声道:“不错!本将正是贵王帐下正牌军索超!”声音如滚雷,震的几步外的陈知州一阵头晕。
陈知州晃晃头,苦笑道:“索将军大名却是久仰,本官乃是盖州知州陈光阿,今日田庄主老父八十华寿,本官特来道贺!”
索超眯起眼睛打量了陈知州几眼,闷声道:“那又如何?!”
陈知州这个气啊,不过一小小地正牌军,比自己品级低不知道多少节,况且自己进士出身,转眼就高升一路转运司,又岂是你这粗鲁武人可比?竟然见了我也不下马拜见,真是岂有此理!
强压下火气,毕竟眼前阵仗太大,不是自己耍威风地时候,“索将军,田虎乃本地有名乡绅,平日乐善好施,在盖州素有贤名,又怎会是造反谋逆之徒,况且本官与他相交经年,他的为人本官甚是了解,田庄主断不会作出谋反这种勾当地,还请将军明察!”
说完觉得不对,真是急昏头了,和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敢问将军此次是何人领队?”还是找正主说才是。
索超冷哼一声:“贵王亲自领大军前来,怎地?你想见见他老人家?”
陈知州这个气啊,这厮怎么和上官讲话一丝尊重的语气也没有?不过听说是贵王带队,陈知州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回头看看田虎,田虎也是微微变色,更有些茫然。
陈知州对索超强笑道:“那能否烦将军通传一声,盖州知州陈光阿求见贵王千岁。”
索超点点头:“那你等下!”说着话扫了田虎一眼,拨转马头,向林中跑去。
陈知州皱起眉头,转头看向田虎:“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已经生硬起来。
田虎更是莫名其妙,怎么好端端的会招惹到贵王?自己有日子没去大名府了啊,自从贵王到任,也就去坑柴进时走了趟大名府,莫不是自己有手下惹了贵王府的人?
陈知州看田虎无言以对,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贵王行事还真是难测,怎么好好儿地又领军马远来盖州?怕不是为了个小小的田虎,莫不是为了自己?难道他真要与中书大人斗个高低?
田家庄院地密林外,重骑方阵前,武植身着紫色戎甲,胯下雪白玉狮子,笑眯眯听着索超回报,身旁两员大将,正是闻达和李成。
前些日子武植借龙五的情报开始整治梁中书地嫡系,谁知道还是低估了这些官员间牵一发而动会身的利害关系,本想一个一个慢慢调理,谁知道刚刚把一名判官拿下,那些官员就一下乱了,有说情的,有送去京城密信地,有跳出来责难地,总之是唱什么脸儿的都有,这时候一直被梁中书压得死死地那些官员也认为时机列来,翻天的时侯到了,纷纷站出来指证梁中书嫡系官员的各种罪名,大名府乱作一团,武植只有快刀斩乱麻,把本想慢慢调理的几名官员全部拿下。
却不知北宋官场风声甚是快捷,也十分敏感,本来不过是武植拿下几名小小的官吏,在河北各州府官员眼中,却是贵王大动干戈剪除梁中书党羽,虽然大名府管不得众州府,但武植毕竟是贵王,和梁中书搏杀也不见得就一定输了,于是一些不得志的官员纷纷去大名府走门路,意图依附武植的河北官员更是在各地跳出,尤其是和梁中书有干系的几个州府,更是暗斗的厉害。
对这些武植却只有苦笑,自己还是经验不足啊,河北官场被自己搞的一塌糊涂,到处都是沸沸扬扬的传闻,怕是梁中书和蔡京是必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了,别的不怕,就怕眼前河北的局面被他们夸大后传入赵佶耳中,再弹烦自己党同伐异,搞的河北官场人人自危等等,那赵佶势必对自己失望。
武植愁了几日,寻思对策不得,就在这时,卢俊义传来消息,田虎大会手下,准备血洗武家庄。
武植当下就有了主意,要想从这政治漩涡中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视线,就如同后世那些政客,往往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就引发一些国际间的纷争,自己也正可学一学,田虎聚集手下,那不是有两三千人马?正可以给他安个意图造反的罪名,再领兵剿了他,正是一石二鸟,一是为武家庄除去一心腹大患,二就是在河北出现这般一个惊天大案,自己拿下几名小官的举动比起这案子不过是毛毛雨,毕竟这种大案可是数十年难遇,更不知会有多少官员受到牵连,想来很快河北诸官员的话题就会转移到这谋逆大案之上。
虽然仓促间剿灭田虎,自己没时间布置王进过来接管田虎地盘,则河北黑道必定出现真空,成为各路势力角斗之战场,但此时却顾不得这许多了,把眼前难关渡过再说。
武植思来想去,剿灭田虎势在必行,何况京城鲁成送来的消息,盖州陈知州得梁中书保举,很有平步青云之势,看来这厮是梁中书死党了,从卢俊义的消息看陈知州又与田虎关系密切,自己正可以把黑锅扣在他的头上,让梁中书吃个大大的哑巴亏。反正估计蔡京也该着手对付自己了,那就索性先给他们个下马威。
本来正在寻思如何把罪名栽在陈知州头上,却忽听索超来报,盖州知州陈光阿正在田虎庄上,求见贵王千岁。
武植闻听不由得哈哈大笑,心说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厮竟然自己撞枪口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