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隽秀的字迹透着流云般的飘逸,字字飘入眼底。
“凝儿,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成功的侵占了皇宫,并且收服了朝中大臣。但你心中依旧慌乱惶惑,因为有些真相你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也更不想要挖掘。自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秦鸢抿着唇,心中漂浮不定的情绪随着信上面一字一句慢慢安定。
“那么,在你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之前,什么都不要去想。只需要记住两点。”
薄薄的信纸背后,仿佛还能看见那丰神俊朗的少年低头书写时的表情,沉静优雅,温柔而深沉。
“第一,大燕皇室一脉,凡男丁,左后肩都有一块红色的胎记。第二,做你该做的事。”
秦鸢愕然,然后又看见信的下方写着。
“等你彻底稳定大燕,再让流渊交给你我留下的第二个锦囊。”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思绪悠然被牵动飘得很远,随风散去,失去的理智慢慢回归。
心中划过浓浓的暖意的同时又有几分疑惑。
他好像料到苏陌尘会对她说什么,也料到那些突如其来而残缺不全的真相会让自己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所以才会留下这封信来给她指点迷津,让她暂时抛却一切纷繁杂乱的思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剩下的,他早已安排好。
容昭从她指尖抽出那张纸,目光划过上面的字迹,微微扬眉,“他可真是料事如神,连这个都猜到了。我还以为他留给你的是什么锦囊妙计,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句话。不过现在看来,这几句话倒是管用得很。”
秦鸢眼睫垂下,与其说皇兄料事如神,不如说皇兄了解她透彻来得更为确切一些。不是她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而是,皇兄太过火眼金睛。无论什么事,只消一眼,皇兄仿佛就已经将她所思所想洞察于心。幸亏他是她皇兄,若是成为她的敌人,该有多可怕?
摇摇头,撇去那些荒唐的念头。
“走吧,先回去再说。”
“嗯。”
容昭牵过她的手,边走边说:“现在你虽然以武力夺回了大燕,但大臣之间龃龉不齐,人心动乱。再加之经此一役,军事力量必定大减。再加之东西各有强国虎视眈眈,不容小觑。稍有不慎,便会受四面夹击国破之危。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以长公主的身份随朝听政,将苏陌尘的罪行昭告天下,稳定人心。淮安侯府兵权收归,交由南宫将军,镇守西部。至于东方…”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如水。
“我早已将天戟军派往镇守。自此,边境便再无叨扰,四海安平。若我猜得没错,你皇兄应该还留了一手。”他话到此便不再多说,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秦鸢半低着头,“边境是稳住了,朝中却难免一团乱。皇兄固然早有安排,但朝中大臣难免有不服之流…”
“放心。”
容昭眼神温和,“我会帮你。”
秦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道:“明日早朝我宣布我们俩联姻,婚礼就在年初开春后。”
容昭一愣,心中克制不住的激动,依旧稳了稳心神,“鸢儿,你…说的是真的?”
秦鸢点头,又是一笑。
“怎么,你不开心?”
“开心,我当然开心。”容昭高兴得不知所措,“鸢儿,你知道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娶你为妻。”
秦鸢抿唇微笑,顿时将心中那些七七八八乱糟糟的思绪抛开。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也没有解不开的结,关键看自己愿不愿意去面对。
……
回到紫宸宫,还未踏入内殿便听到秦宇不依不饶的声音传来。
“放开我,我要去见先生,你们把先生怎么了?我要去找他…”
然后又听见纯悫气急败坏道:“什么先生?他是窃国贼,是坏人,等姐姐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就会将他凌迟处死。至于你——”
“先生不是坏人。”
秦宇激动的打断她,“先生是好人,你们才是坏…”
他忽然一顿,怔怔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秦鸢。
纯悫立即走过来,“姐姐,你回来了?这小子太不听话了,该好好教训教训。”
秦鸢走向秦宇,秦宇有些怕她,后退几步。
“你…你要做什么?”
秦鸢顿住脚步,认真的看着他稚嫩精致的眉眼,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秦宇立即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
“你再叫我就把你扔去天牢。”
秦鸢出言威胁。
秦宇被吓得怔住,而后又开始挣扎。
“去就去,我要见先生,你放开我,放开我!”
秦鸢被他吵得有些心烦,厉喝道:“闭嘴。”
秦宇骇得呆住,真的不敢再吵闹挣扎了。
“姐姐,你要做什么?”
纯悫疑惑的看着秦鸢。
秦鸢没解释,而是蹲下来,直接将秦宇身上的衣服脱掉。秦宇惊得后退,她一个眼神瞪过去,他立即不敢动了,任由她将他的外袍脱下来,然后解开内衫,拉下,扳过他的肩膀,目光悠然一缩。
她怔怔的蹲在那里,神色恍惚而微痛,又隐约几分意外的欣喜和欣慰。
纯悫狐疑的走上去,“姐姐,你在看什么?”
她仔细看过去,却见秦宇左后肩处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像是花纹,却又不得章法,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印记而已。姐姐为什么看见这块胎记会出现这样复杂的神色?
正思索着,秦鸢却猛然将秦宇抱在怀里,眼中泪水泛滥,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纯悫一怔,秦宇也是不明所以,有些无措的任她抱着,又有些贪恋她身上的味道和温暖,不愿去挣脱她。想起先生以前说过的话,他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脆生生道:“你是我姐姐吗?”
秦鸢颤抖着松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含泪点头。
“是,我是你的姐姐。”
秦宇双眸立即亮了起来,十分激动的伸出两只小胳膊环住她的脖子,委屈的说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秦鸢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庆幸,这个孩子还活着。庆幸,苏陌尘总算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留下了可继承大燕皇朝的血脉。
……
纯悫愣愣的站在一旁,神情满是不可思议。
“姐姐,他…他真的是…”
秦鸢已经放开了秦宇,含泪点头。
“是,他就是母后临终前产下的那个孩子。”她摸了摸秦宇的头,“咱们的弟弟。”
“可是…”纯悫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说弟弟已经…”
秦鸢眼神微深,当年她的确亲眼看见尽天摔死了一个婴儿。那时候出现在皇宫的孩子,除了母后生下的那个孩儿,便没有他人。
想起昨天尽天说的话,那个孩子是从宫外抱进来的,就为了代替秦宇去死。
这是为什么?
他苦心经营既然是为报仇,又为何到了最后又手下留情?就算是要立个傀儡皇帝,也不一定非要皇子才是。而且当时他第一个入宫,以他当时在朝中的声望与势力,就算随便弄个孩子进来扶持登基,朝中大臣又有谁会反对?
还有那个假太后又是谁?又为何莫名其妙的被苏陌尘杀死?昨日从苏陌尘短短的叙述中,他好似对他父亲有些讳莫如深和微微厌恶。
他说他父亲从小就给他灌输了仇恨的思想,所以他才会来大燕。留下秦宇,是为心里最后那点良知,亦或者还对她有几分真情?
她慢慢站起来,“死的那个孩子,另有其人。”
对这件事,她不想多做解释,拉着秦宇坐了下来。秦宇立即就嚷道:“姐姐,你放了先生好不好?先生是好人…”
秦鸢立即冷了脸,“他杀了父皇母后,你竟还为他求情?”
见他眼神纯澈而无辜,又想起这孩子自小在苏陌尘身边长大,怕是对他依赖过重更甚血脉亲人。
或者这也是苏陌尘留下他的一个重要原因。将他养在身边,让他做个傀儡皇帝,教唆他主动让权,更为名正言顺。
毕竟三年前时机不妥,父皇母后双亡,他又是第一个进宫的人,若自立为帝,只怕朝中有些大臣会心中怀疑而不从。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等待时机?
当真是好算计。
“他不是什么好人。”秦鸢缓了缓语气,尽量温和道:“当初就是因为他,我们姐弟才生生分开了三年。他虽立你为帝,可何时让你掌权?”
“先生说,我年纪小…”
“那是借口。”
秦鸢眼神微冷,“他是在利用你。”
秦宇瘪了瘪嘴,小声反驳,“不是。”
秦鸢眯着眼睛,“你信他不信我?”
秦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秦鸢叹息一声,“小宇,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所以才会受他蒙蔽。他对你好,是因为另有目的。如今我回来了,他就再也不能掣肘你。从明天开始,大燕就是你的,你可以做一个真正握有实权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