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点点头。
“什么时候?”
“这月28号。”
男人垂眸头,“嗯,还有半个月,请柬备好了吗?”
江韵语结,半晌才回话,“还没呢……”
方岳眉尾微挑,“哦……”
对面而坐的这两人,一个明明知道方岳在温欣然桌上看到了请柬,一个明明知道江韵给温欣然发了请柬,却在提及此事的时候都谨小慎微。
江韵手中的筷子彻底动不了了,她拿纸巾擦了擦嘴,端起面前的菠萝汁喝了一口,见方岳看自己,她尴尬地笑笑,再没多说话。
这天晚上,慕寒川回来时江韵正在看一本关于怀孕期间注意事项的书籍,她最近闲着没事,在卓越亚马逊注册了个人账号,买了些言情小说拿回来看。
有一次慕寒川看到了,就给她定了几本怀孕的书,她看着那厚厚的几本,原本没有半分要看的意思,但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情绪波动太大,怕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她毅然决然地放下了言情小说,开始看这些孕妇该看的书。
慕寒川见她看得认真,缓步走过去凑到她耳边轻笑,“这样才像个准妈妈。”
江韵回神,事实上,她并没有多认真看书,是在对着密密麻麻的字和图片发呆。
下午与方岳见的那一面,实在不如何美好,或许当时她应该很大方地跟他说请柬已经做好了,顺便送给他一份。
可当时说没做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究其原因,她并不想请他到自己的婚礼上来。
睡前江韵一直在纠结,导致十一点半她还没睡着,慕寒川十点多睡着了,醒来时见江韵还在左翻右翻就把她抱进了怀里,闭着眼睛他把她按在自己胸口,“快睡吧,你最近不是一直睡得挺好吗?”
的确,自打卧床那些日子开始,她每天晚上九点睡,第二天能睡到日上三竿,失眠今天还是头一回。
不再胡思乱想,江韵窝在慕寒川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呼吸浅浅,渐渐睡去。
而我们的慕先生则是彻底睡不着了,自打江韵上次胎气不稳见红之后,他有多久没碰她了,日子在忽然得子的欣喜中一天天流逝,同样流逝的,还有从前他最爱的某项运动。
他三十几岁,有再正常不过的生理***,是正年轻力盛的时候,大半夜的怀里抱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如何能睡得着。
此时此刻,望着怀中熟睡的女人,慕寒川终于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
他就不该睡着睡着醒了,醒了也不该叫她,叫她也不该把她抱到怀里来。
她现在手脚并用地攀附在他身上,他身体某处早已有了反应,却只能这样动也动不得,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实在不如何美好。
……
7月15号,慕寒川在一个交流会上遇到方岳,彼时交流会上人很多,两人的座位离得远,并没有要跟彼此说话的意思。
交流会结束后两人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狭路相逢,有相识的人上来打招呼,笑着对慕寒川说恭喜,男人客套地笑,道谢,点头致意后接着往前走。
与方岳擦肩而过时两人的脚步都轻微一滞,方岳回眸,勾唇一笑,“慕总,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这天下午阳光不是很好,原本晴着的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夏日午后憋闷的空气让人浑身都不舒服,而在滨江路深巷里一家私人茶室喝茶时,慕寒川与方岳对面坐在十七楼的落地玻璃窗内,空调冷气开得很足,将外界湿热粘稠的空气彻底隔绝。
“听说慕总本月办婚礼?”方岳放下茶杯,与眼前的男人对视。
慕寒川一笑,“是。”
“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可以受到邀请,成为你和慕太太婚礼宾客的一员?”方岳也微微笑着,除了这浅淡的表情之外,他那双眼睛里并未表露任何情绪。
慕寒川多年商场征伐,自然更有沉稳而不可撼动的气度,他的笑容并未有丝毫变化,浅浅抿了一口杯子里浅碧色的茶水,点点头道,“欢迎之至,明天我会叫人把请帖送到方总办公室,方总记得查收。”
方岳微微挑眉,“那是自然。”
这个下午,两人在茶室对坐了四十分钟,除去请帖一事说了五分钟不到之外,余下的时间都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方闲谈,另一方附和几句,若非知情之人,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两人原本是情敌关系。
临走时两人在门口分别,方岳上车前忽然停住脚步,望着慕寒川道,“对了慕总,近来我碰上从前一个同事,他叫丁明。”
慕寒川回眸浅笑,“真是太巧了,前段时间知行的事我也具体调查过,正好有一些证据在手里,不知道应不应该交给司法机关。”
“慕总这是在威胁我?”方岳遥隔着空气望向慕寒川深黑的眼睛。
慕寒川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抽了一口之后吐出浓白的烟雾,微眯着眼道,“方总也在威胁我,不是吗?”
这天下午,回公司之后慕寒川没有看手上的文件,也没有处理任何公事,而是靠在会客区沙发上任由手中的烟烧完了一支又一支。
方岳为什么一开始针对知行到最后又帮了江韵,他不知道。
但他与方岳都有把柄捏在彼此手中,这个事实并没有让慕寒川觉得心里有多好受。
卫家收到慕寒川与江韵婚礼的请柬是十号下午,邓雷亲自开车送过去的,卫衡客套留邓雷喝茶,邓雷笑说不必了,驱车回了于归园。
卫母从花园回客厅时看到桌上摊开的请柬,扫了一眼冷哼道,“上面只说请你去,可没写我和子怡的名字。”
卫衡正在看报纸,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取下来扔到桌上,“你凑近点儿看看清楚,敬请伯父卫衡先生一家莅临,是请我们全家,不是我一个人。”
卫母不说话了。
卫衡前思后想还是觉得有些话必须要说,索性坐到卫母身边来,“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惯着子怡,她能养成这个性子吗!女孩子原本应该潇洒放达,子怡好歹受过西方教育,现在呢,因为一次感情上的失败就与人争风吃醋,学别人使手段,这哪里是一个现代年轻女性应该做的事。你自己的女儿你觉得好,总觉着江家的姑娘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子怡,但那是你一个人的看法,子怡再好,寒川心里没有她,江家的姑娘你觉得不好,但在寒川心里眼里,没有人能比得上她。没事不要总在女儿面前念叨,你越念叨她越觉得输给了江韵不甘心。”
卫母脸一拉,“哦,说来说去现在变成我的不是了?”
卫衡无奈低叹一声,“这次寒川这么果断地准了我辞职,你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吗?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分辨谁是谁非?你既然有那么强的是非观,为什么不能用正确的观念引导孩子,总是把她往岔道上带。我理解你心疼子怡,但如果是真的心疼她,就不应该只让她学会争风吃醋和栽赃陷害。”
卫母无言以对,抹着眼泪走进房间默默关上了房门。
7月25号,预约好的摄影团队亲自过来于归园为江韵和慕寒川拍婚纱照。
因为江韵还在孕初期,前段时间的先兆流产更是让慕寒川心有余悸,所以他只安排工作室准备了四套衣服,全部在于归园拍。
选景定在紫藤长廊、翠竹林,跨湖长桥和钓鱼台芦、苇荡和芙蓉亭,这几处地方都很近,几步不用走很远的路。
两套主题婚纱,两套与夏季相呼应的鲜花长裙,都是知名设计师的手笔,决定婚期的后一天他亲自选的,并报上了江韵的尺寸,临时赶制出来。
原本对赶制效果还有些担心,如今成品送过来,还相当令人满意。
造型师忙前忙后给两人做造型,江韵在化妆过程中问自己旁边坐着的男人,“这些衣服是租的吗?”
慕寒川还没说话,化妆师笑了,“慕太太,这些衣服都是为您量身定制的,慕先生又不缺钱,租来的婚纱不合身,拍出来的效果哪儿能跟定制的比呢?”
江韵脸一红局促的望着慕寒川,“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现在怀着孩子呢,肯定穿不下了。”
男人若无其事地坐在旁边等她,浅笑道,“穿得下,你的尺寸我很清楚。”
化妆师闻言差点没忍住暧昧地笑出声来,但到底是忍住了,江韵从镜子里看到在旁边忙活的摄影助理的表情,禁不住一张脸红了起来。
当天的拍摄很顺利,因为照顾江韵身体,所以一整个上午只拍两套衣服,剩下的两套等到下午再拍,摄影师化妆师和相关人员都留在于归园用午饭。
安东尼奥得意大展身手,做他最引以为傲的西餐来款待客人们。
摄影助理和化妆师助理在草地上的绿荫里聊天,“从来没想到我竟然能在这个地方吃饭,简直太不真实了。”
化妆师助理是双鱼座,爱做梦爱幻想,典型的追求浪漫的小女生,一翻身趴在草地上鼓着腮帮子嘟起嘴道,“如果有个男人能像慕总疼他太太那样疼我就好了,我会幸福地晕过去。”
摄影助理拿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别做梦了好吗。”
“哎呦,你别打击人嘛,让我多幻想会儿!”小姑娘笑着仰躺在树荫里,翻看着电脑上上传好的未修的婚纱照。
因为天热,下午是四点钟之后才开始拍摄,上午拍了翠竹林、芦苇荡和紫藤长廊,所以下午的拍摄地点剩下钓鱼台、芙蓉亭和跨湖长桥。
由于钓鱼台和芙蓉亭离别墅更近,所以跨湖长桥是下午最后一个拍摄地点。
江韵和慕寒川换好家居服再次走上跨湖长桥时,正赶上夕阳西下,景致特别美,摄影师快速而高质量地完成了拍摄准备关机时,不知道是谁提议,“拍几张剪影吧。”
江韵笑着对慕寒川说这提议不错。
摄影师挠挠头,“这一天是忙晕了,差点把这么好的景色给浪费掉。”
最后剪影拍摄留下了两人亲吻、拥抱、牵手以及背靠背许多种唯美的画面,摄影师在相机上预览了一下给江韵看,连连夸那人动作自然丝毫不生硬造作。
这一天的拍摄江韵实在是有些吃不消,怀孕之后体力大不如前,从前逛街一整天也不觉得累,这天晚上她却很快就睡熟了。
慕寒川洗漱过后看她睡得那样甜,没有吵醒她,径自走上露台,站在漫天繁星之下回想方岳那些话。
方岳要参加婚礼,他叫人给他送了请柬,但送过去之后却没有一刻不在后悔。
如果方岳在婚礼上把那件事说出来,江韵的选择到底会是什么样?
双手握住栏杆,慕寒川蹙眉轻叹了一声,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敢太过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