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商水县后,文少伯本打算径直往北,但是介子鸱却建议他往东。
“商水至三川,何止千里?若走陆路,年关前你我恐难返回家乡,唯有走水路。”
介子鸱是楚人,而在楚国,水路是最为重要的交通途径,他告诉文少伯,驻扎在商水县的商水军正在大力发开商水县东侧的河港。
文少伯听取了介子鸱的建议,两人驾驭着马车来到商水港。
到了港口一瞧,只见附近到处都是商水军的旌旗,数千商水军士卒指挥着劳役期间的商水县县民,共同致力于建造商水港,那规模,让身为安陵文家士族子弟的文少伯都不由为之惊叹。
毕竟方圆数百里之内,文少伯可没见过如此浩大的工程。
“肃王为何要扩建商水河港?”文少伯不解地问道。
此时此刻,相信几乎没有人知道赵弘润正打算将商水县打造为连通楚国的自由贸易港口城池,也很少有人知道,商水县即将成为肃王弘润的封邑,但介子鸱还能隐隐猜到了几分。
毕竟这段时间里,赵弘润与楚暘城君熊拓的私下交易,尽管瞒过了魏国绝大多数的魏人,但是要想瞒过居住在商水县的人,这还是比较困难的。事实上有很多居住在商水的楚人都知道,这段时间内商水县不时有装载满货物的船只临时停靠。
而停泊在商水河港的船只也挺有意思,这里不止有魏国的船只,也有楚国的船只。
据商水县的居民所知,每隔几日至十几日,便会有一支楚国的船只队伍秘密来到商水河港,尽管这些船只都收起了代表着楚国的旌旗,但商水县的县民仍旧一眼可以看穿。
想想也是,毕竟居住在商水的几乎都是出身楚国的楚人,怎么可能不熟悉故国的船只呢?
而在这些楚国船只到来之后,便会有一些悬挂着魏国旗帜的运输船陆续抵达,这些运输船装满了谷物类的粮食,名义上是送至商水县的粮仓的,但事实上,接到秘密任务的商水军士卒,却将这些粮食从魏国战船上运下来,搬上了那些故意隐匿行踪的楚国船只上,并从后者的船只上,将一件件漆器、青铜器,以及整箱整箱的珍珠,运至魏国的船只上。
随后,楚国的船队便在某个夜里消失了,而魏国的船只,亦在某个白昼间悄无声息地启程往北。
似这种私底下的交易,在商水县的县民眼里,几乎已成了见怪不怪的事。
但是作为一名魏人,文少伯却是首次从介子鸱口中得知这件事,惊呼道:“难道居然敢有私通外国?将我大魏的粮食运至国外?”
介子鸱无奈地摇了摇头,连忙提醒文少伯,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商水军,以及那些悬挂着魏国朝廷户部旗帜的运输船,这显然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走私了,这件事的背后,或许是肃王弘润与魏国朝廷在推动,甚至于是得到魏王的默许的。
“肃王为何要暗中支援楚国?……介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纳闷。”一听到肃王也在这件事中出力,文少伯的敌意便减了许多,毕竟在颍水南郡,曾一度击溃了楚暘城君进犯的军队的肃王弘润,在这里的威望如日中天。
而介子鸱自然明白魏国私下资助楚暘城君与魏国资助楚国这两者的区别,也隐隐猜到了赵弘润的目的,遂将自己的判断偷偷告诉了文少伯,使得文少伯叹服不已。
毕竟文少伯只是不喜好读书,但人却不傻,当然能想得到,若是赵弘润暗中支持如今在楚国势弱的楚暘城君熊拓去争夺楚王的位置,十有**会使楚国陷入内乱,而一旦楚国陷入内乱,魏国自然而然能从中获利。
“不愧是肃王,高瞻远瞩,不是咱们这些人拍马能赶得上的,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介子,你也是楚人,难道就不担心楚国的隐患么?”
“我是商水人。”与绝大多数移居至商水的楚人一样,介子鸱纠正了文少伯的话,随即长叹一声说道:“从小生活在大魏的你,不会理解楚人的感受。……楚国,那是一个非常昏暗的地方。事实上在我们看来,暘城君熊拓已经算是比较仁慈的邑君了,但他的仁政,依旧比不上大魏的县官。……这还是在楚西,倘若是楚东,呵呵。”
说到最后,介子鸱嗤笑了两声,不想再继续讲述楚东的境况。
的确,楚东,那是楚国的平民不想去提起的,因为那里的境况,会让每一名心中尚且热爱或者怀念楚国的楚人感到悲哀,以及绝望。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租一条船,请船夫将我们送至大梁吧。”介子鸱指了指河港的边缘一带,在那里,停泊着许多小型的船只。
那是商水县渔民的船只,这些渔民,几乎都是从楚国陈县、项城一带移居至此的。
这些渔民以往以捕鱼为生,哪怕移居商水后,商水的官府分给了他们田地,他们也不会耕种。于是乎,这些人便将自己家的田地或卖或租给其他人,自己仍然重操旧业。
而介子鸱眼下就打算雇一名船夫,将他与文少伯以及整辆马车的货物,沿着颍、水蔡河运至大梁。
可文少伯在听到了介子鸱的建议后,却用贼溜溜的目光投向了那些悬挂着魏国朝廷户部旗帜的运输船上。
“这个……咱们上不去的吧?”
在听说了文少伯的建议后,介子鸱不禁有些吃惊,虽然他也明白大船的速度更快,可那是魏国朝廷的船只啊。
“我有办法。”
文少伯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