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半睡不醒,喃喃说着梦话。
听着老头凄凉沙哑的念叨,朱大婶眼圈发红,气得咬牙切齿,嘴里也不停骂道:“抛坟掘墓啊,缺了大德,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唐毅进来,她急忙起身。
“小相公,您可算回来了,谭老哥被欺负成这样,您可不能不管,不能丢了咱们的脸面啊!”
几个月来,唐家算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父母官都来了好几次,谁家有这个体面。连带着朱大婶的眼光也高起来,把面皮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生气,唐毅更是愤怒。
听完沈林的介绍,不用问,毛病一定出在沈良的身上,这家伙背着知州衙门,已经开始征地了。
先是老宅,现在又欺负到了门上,真当我唐毅是面捏的,这么好欺负!
如果说征地是公务,比这操蛋的事多了,唐毅都能忍,可是涉及到了身边的人,就踩到了唐毅的红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扑通。
沈林突然跪在了地上,泪水长流,小家伙嘴巴紧闭,突然砰砰砰磕头,脑门碰在地砖上,没几下就变得红肿。
“跪跪跪,你的膝盖是软的?遇到事情光知道磕头有什么用,要想办法,用脑子!”唐毅凶巴巴说道。
沈林身躯一震,唐毅第一次和他这么发火,小家伙几乎本能从地上蹿起,垂着头站在了唐毅面前,脑袋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
唐毅伸手拍了拍肩头,柔声说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书童看,咱们是朋友,是一家人。好好照顾你干爹,等他醒过来,告诉他,我唐毅一定会让沈良老老实实重新修葺坟地,道歉赔罪!”
“当真?”
“你家少爷有什么事做不到?”
“嗯!”沈林用力点头,终于破涕为笑,少爷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书房之中,唐秀才铁青脸居中而坐,两旁坐着唐毅和雷七,还有刚刚赶来的吴天成。
“真是岂有此理,毅儿,你知道不,老谭头的村子离着咱们家祖坟的那块地不远。你爹去年把祖坟卖了,当初你小子可是说了要把祖坟买回来。要是落到了沈良的手里,都给种了桑苗,你爹可就没脸活了!”
“不光是您,孩儿也没脸活了!”
唐毅沉着脸说道:“爹,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要找到沈良的缺点,好对症下药。”唐毅的目光落在了雷七身上,却发现雷七一脸苦笑地摇头。
“小相公,我打听了,沈良这个家伙不好对付啊!”
“怎么说?”
“他给织造局办差十几年,手上过的银子何止千万,但是此人穿粗布,喝凉水,每餐不过一荤一素,过得还不如寻常人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十几年间,织造太监换了三四任,哪一个都把他当成了心腹中的心腹,有什么难事都交给他办,偏偏他都能顺顺当当的完成。克己复礼,无欲无求,有本事,有人脉,有靠山!”说起来雷七对沈良都有些佩服了,可越是佩服,越觉得深深无力。
吴天成转了转眼珠,提议道:“师父,我总听读书人说什么达什么天下,穷,穷则卖身!”
“呸,那叫穷则独善其身。”
“嘿嘿,没错没错,徒弟的意思是凭着您和唐相公的身份,和沈良说说,让他把您的老宅和坟地都让出来,至于其他人,咱们也管不着啊,您看这个主意成不?”
没等唐毅回答,雷七就摇头了。
“你不知道,沈良这家伙就是一块臭石头,无懈可击。可他啊,最信风水,信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风水先生说唐爷的老宅风水好,住进去能大富大贵,多子多福。沈良把宅子买下来,听说要花几万两银子把宅子给重新翻新,他投了这么大的本,轻易怎么能让出来。”
“完了完了!”
吴天成双手一摊,这回师父可遇上了难题,人家财力雄厚,靠山更强,软硬不吃,根本就是蒸不烂、煮不熟、槌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大家都垂头丧气,倒是唐毅突然眼前一亮,神秘地笑道:“我还当他无懈可击呢,原来还是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