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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回:六壬身死 白鹿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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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月余,天宫中没有任何天令下达,五达观也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也许是在这里呆了太久,过惯了人的日子,瞿白鹿甚至也许久没有想起那些往日里的是非了,与二师姐惜烺的话相比,那些是非什么都算不上。

月有盈时亦必有亏时,白鹿虽然算是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可再平静的日子她的心里却总觉得缺了一块什么,空荡荡的心里四面都被巨石堵住了,不透风,不透气,憋着闷着无法喘息。

离这个月末越近,这种压抑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这种感觉一前曾经经受过,她只当是近来想多了,所以情绪又回到撕心裂肺的那时而已。

孔桃近来也一直在不断努力着。有时候嫌弃咖啡不够提神,还特意买来苦丁茶,泡得浓浓的一杯,就摆在面前,困了就喝上一口。效果如何孔桃不敢说绝好,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种销魂的苦味在孔桃看来算得上相当提神。

海伦呢?她近来是把牛奶悄悄调换苦丁茶为己任,每天晚上算是陪着孔桃加班了。看着孔桃顶着大熊猫眼就差没往牛奶里兑安眠药了。

虽说孔桃每天都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学习,可瞿白鹿还是不想打扰到她,正好也有月余没有回五达观看看了,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让孔桃专心做自己的理想中的事情吧。

当天一早,白鹿给卫琉知等人寄了符信去,晃悠悠看看云,辰时到达涌泉山,他几个早早的回来了,正在山头上迎候。

白鹿本以为回了涌泉山胸膛里的那种难以明述的压抑感会有所抑制,哪里知道驾云离涌泉山越近,就越是觉得心里四面的石头在不断的收紧,一丝丝的排空所有的好情绪,然后堂而皇之的占据着心窝。也是因为如此,瞿白鹿并未与几人多言语,稍稍吩咐几句之后便一个人往永寒洞去了。

到了永寒洞才发觉冰冷清净如永寒洞也无法抵挡这种压抑,瞿白鹿此时发觉事情有些许不对了。是哪里不对?孔桃?五达观?仑者山?潋月?逐风观?......亦或是......瞿六壬。

她忙掐指细算,可说来也奇,今日不知怎么了,算什么都是好结果,没有一个不好的,瞿白鹿这才算真的慌了神。

世事分阴阳,一桩事有阴阳两面,不过是不同方面而已,若说一味的都是好,天下间也没有这样的事。若这些算来都是错的,那是错在哪里?亦或是算漏了什么?

已经从冰层上站起身的瞿白鹿忙运气调息,慢慢沉下心境,永寒洞外忽然传来卫琉知的声音:“雪圣!师父!仙君!”

一句话换了三个称呼,白鹿还以为不只是叫自己,他声音和瞿六壬十分相像,若不是瞿六壬只会叫瞿白鹿团儿,怕是瞿白鹿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声音。

这声师父鲜少听他讲,不知是不是因棠雪曾叫过自己被他听到过的缘故。

卫琉知匆匆忙忙赶来,神色绝非平常温和的样子,今次瞿白鹿进永寒洞时满心想着算众人的情况,也未想起用截魄冰封住洞口。卫琉知就这么径直闯了进来。瞿白鹿抬眼看他,他看着瞿白鹿却顿住了,还是跟在他后面来的跟着瞿六壬的天狐闯了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抬头时满头满脸的血顺着冰阶一层层的往下蔓延。

瞿白鹿冲出了永寒洞。

一路风驰电掣,满眼满眼全是大片的云朵,飞的太快的她已经看不清那些云朵的模样了。

那天狐说:“我等去了魔界,君上已被围攻!”

他受了伤,可能是来的太快了说话带着喘息,说的太慢了,慢的让瞿白鹿听到了最后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能有什么呢?再一次的将他们从自己身边夺走?掠夺他们的生命?最坏的不就是这了么。

那小天狐脸上的伤口整齐而干净,像是薄而韧的利器从面庞上划过留下的痕迹。

魔界无人看守么?六壬兄长,你们是怎么过去的?

去了又能怎么样?兄长你此番去,是为了和我一样的原因?

即便是去,也不该你去,好容易带了你回家,还没有把九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怎么能就这么......

瞿白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等到赶到时,满地的天狐血让自己不断的作呕,白沙地上血色深处正在拼命往自己这里赶来的是谁?那个人被围攻了,却仍强撑着站住,眼睛看着瞿白鹿,身上不住的冒血仍不肯倒下。

纵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纵然给心里做了许多铺垫,可真当她看到瞿六壬的时候瞿白鹿仍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发颤,从指间到整个躯干。

纵然如此瞿白鹿仍感到庆幸。

“起码你还活着!还是活着的!”

能坚守到现在的瞿六壬有多么的不易啊,瞿白鹿面前也有许多魔兵蜂拥而至,白鹿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法术,只记得身边的魔族越围越多,自己离瞿六壬越来越近,六壬死命抡起青龙偃月刀,口中念着瞿白鹿提到过的咒诀,抵退了又一轮的围攻。

瞿白鹿心中着急,又使出了万芒白莲来开路,面前的小魔兵们全死透了,四周的又围了上来,瞿白鹿看准了空当,忙上前抓住了瞿六壬的手臂。这里正好是魔界边境的一条分界,隔着一重屏障,瞿白鹿站在外面,瞿六壬站在里面。

魔兵可真多啊,一阵一阵如同潮翻涌而来。

白鹿带着瞿六壬就要往外走。

瞿六壬已经被她使出神力咒拽了过来。

过了前面就好了。

只听得众位魔兵皆抚掌笑言道:“来了,来了,是她,是她。”

瞿白鹿心内一紧,忙抬头看。

一个身影从瞿六壬身后窜出两丈高,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啊?一柄长枪么?还是...一柄已经贯穿了瞿六壬的长枪?

贯穿了...兄长...的长枪?

自己还明明抓住瞿六壬的手臂!那么紧的拽住他,紧紧地不肯松开,已经这样这样紧了,怎么还会......六壬的那双眼睛看着瞿白鹿,目光渐渐涣散倒了下去。魔兵一拥而上,疯狂的撕扯着他。

他倒了,白鹿也倒了。

她身上大概也被捅了许多刀,应该也刺穿了,可是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以一副尚未反应过来的表情倒在地上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瞿六壬紧皱着眉头吧。

自从瞿白鹿再次见到他,好像没有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开来的。

他倒了,白鹿也倒了。

他死了,白鹿疯了。

杀戮过后,眼前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残兵败将。

逃走的那个人,总有些眼熟,很像是董重七的模样。

那种煞气也是董重七身上的。

让你逃了。

居然让你逃了?

我兄长呢?我兄长......

地上被浸上血的还有一半酒水的玉葫芦又是谁家的?

......

瞿六壬的元丹已然离体。

眼下本该是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可瞿白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把他的元丹握在手里。

边界的风好像从来都不留情,一次次的割着瞿白鹿的脸,

除了瞿六壬之外的人全都没了,白须长老什么都没有留下。

想来,他老人家一心护着天狐们,将自己折在了这里。

地上的血哪一滴是哪个人的?

哪里能分得清楚啊?

瞿白鹿满心满意想要保护着的人,想要护佑着的,心内至为重要的族人。

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是替代祖父,是瞿白鹿遮掩自己情绪的责任。

这场屠戮不是一时半刻的,坚守下来等着自己的却只有瞿六壬一个。

天狐九条命,坚守下来的只有瞿六壬一个人。

眼前的躺着的那个人,看不清楚呐,模模糊糊的。

果然是风沙太大了吧。

白鹿拥着支离破碎的兄长的头颅,颤颤歪歪站立起身,瞿六壬血已经流尽了,界地上的白沙土已经见不到白色,除了玄赤色就是沙土上的裂痕中泛出的地下岩浆的血红。

想是瞿六壬眼看不敌,不愿拖累旁人,才拖延时间让其他天狐能逃去五达观报信,可是过去了太多时间,不管她怎么赶,但白鹿来时,瞿六壬渗入白沙土的血已经干透了,那是他的最后一条性命了。

她驾云疯了一般过来,那些指望不上的天狐们跟都跟不上来,为的就只是守住他们。

瞿六壬负伤力战魔兵时没人帮他。

瞿白鹿被魔兵围攻时,他们没有到。

魔族在背后痛下杀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赶过来。

疯狂的杀戮之后,当瞿白鹿见到躺在沙土上筋骨皆断的瞿六壬的那一刻,她十足厌烦着甚至是恨着那群无用的族人。

该整理整理了。

因为该整理了,所以白鹿捡起地上瞿六壬被撕扯开的手和残肢,一个个的轻轻地抱入怀里,另一只手拥住兄长的残肢,这些机械般的动作,是她最不喜欢的,在梦中的井底瞿白鹿时常也会有这样的举动,机械化的盯着那抹月色,像是追寻梦想的凡人们一直在追寻着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

现在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知道东西掉了就要捡起来啊,所有的都要捡起来,断手断掉的肢体都要捡起来,捡起来拼上就好了。

拼上就好了。

她是不断的拼着瞿六壬的肢体,但她脑海中还在想着:天狐九命,天狐九命,九条性命,一条也无。

......

天狐九命,一条也无。

九条性命,全折在这里......

瞿六壬双眼圆睁,眉头紧锁,面目上的怒色未去,怒色未去颜面已僵。

白鹿悄悄的替他合上了双眼。

他的头颅和残骸被她一拥全抱在怀里。

瞿六壬面庞颜色如生。

她驾起祥云,一路往回赶,只知道要往回赶,回去怎么样她没有去想,就这么疾驰不歇,行至半途瞿白鹿只觉心窝痛如刀搅,这里刚刚松开六壬,那里不待她反应,只觉抖如筛糠,心口猛地一扯,继而一凉,瞿白鹿身形一歪,整个人登时跌下云端,硬生生摔在一片田地里。

这一摔却并不打紧,只是刚才心口那一阵疼才是生生要了她一条性命。

瞿白鹿哆哆嗦嗦站立起来。

想要找什么,却不知该找什么。

脑中嗡嗡一片。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比半山腰倾斜下来的洪水还要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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