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小孩子,都是这样。这不是幸事。
一路随着大卡车摇摇晃晃,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颠得“荡漾”起来。谭潭比不得其他几个大老爷们儿,虽然不至于上吐下泻,脑袋却也晕乎乎的,像被人塞进一团棉花。
卡车到得县城,在一个店铺门口停下。这儿并不是个热闹的地方,但人来人往也不少。看见这帮人从卡车上抬下个人来,好奇的人们自然不免多看两眼。谭潭只得把冯芜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很应情应景地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密的小情侣。这样总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居心不良。
店老板显然跟村长很是熟悉,一边让老板娘给一行人端些水出来喝,一边还帮着一起卸货。有徐老板、林父、杜诺、叶孤舟这几个免费劳动力,一大卡车农货不消片刻就卸载完毕。谭潭注意到这家店旁边有一个卖报纸杂志的小摊儿,一块支起来的木板子上摆出各种各样巴掌大的小书。虽然杂,但好在整整齐齐。生意似乎很冷清,摊主大叔把裤腿卷到膝盖,仰面倒在一张老爷椅上,手里举着一张四页儿摊开的大报在那儿看。他时不时抖一下报纸,崭新的纸面便扑棱棱儿一阵响。摊主大叔脚边一条大黄狗乖乖顺顺地趴着,耳朵耷拉着,眼睛也一动不动盯着那张报纸,好似它能看懂一般。果然,主人什么派头,狗就有样学样。
“嘿嘿…”摊主大叔不知道看到什么,嘿嘿笑着拿下报纸,一叠一叠把它折回原状。一转头,见这边儿有个小姑娘正盯着自己,他了然似的,拿着报纸走过来:“小姑娘你也喜欢他啊?也是,他歌儿唱得好,咱这个岁数儿的都喜欢得不得了。给你,算叔叔送的,不要钱。”谭潭感到莫名其妙,接过那张报纸,看着大叔哼着歌儿背着手摇头晃脑往里屋走,外面的摊儿就剩条狗守着。那歌的调子像民歌,热情洋溢,又不像民歌,悠长回转,曲如绕肠。随着他越往里走歌声就越渺远,最终消失不可闻。
谭潭犹自纳闷儿,徐老板正好走出来,看她样子以为她是有什么心事儿,于是蹲下来架起冯芜,不忘说:“别多想,我们很快就能回荆川。回去后你仍然可以过回你原来的生活,和我们…划清界限。”他架着冯芜往里走,到门口再次回过头来,带着些许歉意,说,“很抱歉。”谭潭没答话,他便轻轻叹口气,转身进屋。
谭潭这才站起身来。过去的这段儿日子可真是混乱,弄得她都有点儿不知时日。刚才蹲着倒不觉得凉,这么一站起来明显就感到寒气乱窜,应该已经是月末时候吧。她打开报纸想看看日期,眼睛却仓皇地被一张脸占据。这张照片特别大,几乎占据整一块儿版面,使人觉得照片上的人似乎就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白衬衣,黑色休闲裤,照片里的人跟她印象里的一样——她曾像许多人一样坐在电脑前痴迷地看着他唱歌的样子,陶醉在那声音里。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她想着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一眼却扫到报纸上的一句话——他的声音被“君子”们推崇为“能让天使哭泣,使魔鬼圣洁”。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一句话。
“小姑娘,怎么还不进来啊?”老板娘操着小县城特有的方言,站在门口亲切地问一句。谭潭一扬笑脸:“这就来。”匆忙再把报纸折起来之前,她只来得及扫一眼醒目的大标题——“君子”福音,孟君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