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八妹不躲不闪,木然是承受那一掌的时候,自己才虚伪地跳出来,抱着她虚软破碎的身体,悔恨懊恼,可笑的是,奉命将她关进这间十数年来未曾关押过人的密室的人还是自己。
“八妹,对不起。”南宫君凤双目酸涩,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出口,‘对不起’这三个字不知怎么就了出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对不起’三个字是从何而来,暗自苦笑,抚在君邪头发上的手滑落,抚开她垂落的青丝,不小心,手指碰触到她的手背。
“八妹,你,你怎么啦?你的手好凉啊!”手指感受到的温度让南宫君凤惊慌地瞪大双眼,有些粗鲁地扶起君邪埋于臂间的头,那种冰冷到能冻死人的温度,完全是不像是一个活人所应拥有的,难道她已经……
想起她被关进这间密间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南宫君凤从来没有一刻像这一刻那么地害怕恐惧,急切地捧起她垂下的头,入眼的是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脸上那双总是让人看不清的瞳眸紧紧地闭着,掌下的温度更是冷得能将她给冻僵,那绝不是一个活人所应拥有的温度。
“八妹八妹,你别吓我啊!……”急切地呼唤,南宫君凤的声音带着哭腔,右手食指颤抖地伸向君邪的鼻尖,感受到微弱的鼻息包围着她食指的那一瞬间,险些让坚强的她就这么哭出来。
任南宫君凤如此呼唤,君邪的眼睛始终闭着,全身软绵无力地任南宫君凤摇晃,唯有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看她这般模样,南宫君凤一时分不清她是真的昏迷了,还是只是不想见到她,毕竟她是该恨她,但是,这样的她,就让她不禁苦恼起来了。
“八妹,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用,是我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凭着一已之力,起码能保你安全回到本家,呵,我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洒脱,敢为人所不敢为之事,现在才明白,敢那般妄为,不过是仗着母亲的疼爱而已,还是你得对,孝义是无法两全,而我只能选择孝道,到底,还是我太懦弱自私,明知道这么对待你们母女俩,是不公平的,但我却不敢也不能站出来,现在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愿能为你尽最后一点绵力。”轻轻地抚上南宫君邪的脸,南宫君凤英气的脸上布满愧疚与哀伤,眼眶通红,声音苦涩道,此刻的她与测评大会上那个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南宫君凤判若两人。
眼里渐渐浮起坚定甚至是坚诀,南宫君凤小心地望了望密室入口,再转回眸来,也不管君邪能不能听到,压低声音道:“八妹,你走吧!趁现在三爷爷和爹在忙回本家的事,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永远永远也不要再让家族里的人见到你。”
南宫君凤的话刚一完,便感到双手半扶抱着的身躯有一丝轻微的颤动,接着便见到了在此后人生中午夜梦回间时常出现的一双眼睛,一双如一柄利刃狠刺进她心内,在她心中刻下永难遗忘的眼睛。
没有怨,没有恨,没有喜,没有迷茫,依旧是那双墨如黑曜石的眼睛,依旧平淡得不起任何波澜,她的眼睛里,连冷漠的神色都没有,却不是像初生的婴儿那般纯净,若硬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空’,万物皆休的空,但就是这一双这毫无杀伤力的眼睛此刻却比任何利器都能将她给刺得体无完肤,眼泪就不这么不经意地流下来。
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十三岁女孩子,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后,即便心志再坚强也好,都不应该会有这种眼睛,除非她真的冷漠冷血到连自己都不在乎的地步,可她虽跟她相处的时间不多,却能感觉得到,她不是个冷漠的人。
“你要放我走?你有这个本事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送出去?”静默的半响,君邪终于开口话了,声音沙哑艰涩地如同被辗压过的沙烁一样,不是在嘲讽,不是怀疑,平板的语气一如她的眼睛一样‘空’,她只是问出一个问题而已,目光定在南宫君凤那张年经的面孔上,不过短短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她的自信张扬已被沧桑所替代。
“现在庄里的人都忙着,三爷爷和父亲无暇分心,五爷爷向来疼爱你,这次也是因为他暗中放水,我才能来见你,后山有条隐秘的小路可以直达云河,顺河而上就可以出城,到时,就算发现你不在,天大地大,谁也找不到你,何况归家之期不可耽误,三爷爷是不能久呆的。”南宫君凤耐心地解释道,一边,一边注意看君邪的神色。奈何君邪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嗯。”一个单纯的音调让南宫君凤松了一口气,心里本来在担心着君邪已经心灰意冷,了无生趣,或是害怕胆小,不愿跟她走呢!
这间密室是建在主院落的书房下边,自南宫世家在云城建立分支以来,便有这个地下密室,用来关押犯了大罪的家族成员,已经荒废了十几年了,连南宫君阳‘杀害’表系兄弟都不够格‘住’进去,而君邪这个既然押解回本家的‘犯人’却有幸能进里面住上几个小时辰,也真算是特别优待了。
从书房里出来,君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感觉就跟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一样,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一袭中衣早已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就算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犯人都没狼狈。
整座主院静悄悄的,偶有风吹树摆的声音,没有其他一点声响,也没有其他人影,萧瑟的院落真冷!
南宫君凤拉过君邪,再次为她手上的温度给冻到,身子轻抖,还是伸出手,半揽住她的腰,通过掌下的接触,将炙热的烈焰真气输送进君邪的体内,同时身形一展,足下轻蹬,两人如冲天飞鹰一般朝着后山的方向飞掠而去。
一路上,都须小心地避开庄内任何人,南宫君凤放开灵识,紧绷着神经,一旦发现前方有不同的气息,远远着便避开,幸而遇到的都是庄内的奴仆下人,主子们都在前院忙着。
君邪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凭南宫君凤半抱着在山庄里穿梭着,始终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随她左蹿右躲地带着她朝后山而去,一幅不在状态的样子,只是在偶尔的时侯,微抬起眼眸,朝着远方天际的某一点望而已。
她们都不知道,就在她们刚离开主院的时候,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露出一双闪动阴狠精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