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中午没有再到饭店吃饭,文光耀在一个煎饼摊前买了两个鸡蛋灌饼,又给文光采多加了两根火腿肠,两人边吃边朝车站走去。
到了瑯琊岭下车后,文光耀把衣服递给文光采,又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别出去租房住,让爹娘担心。”他又嘱咐道。虽然相隔千里,但父母的心却一直在孩子身上,他们不在身边,有力用不上,更会着急上火。
文光采答应着,“哥,这衣服恁就不该买,俺又不是没有衣服穿,再说唻,在厂里穿工作服就行。”刚才在车上,看到纸袋里的衣服,她既高兴,又埋怨,这种爱美却又疼钱的表情让文光耀很是难受。
“哥,你身上还有钱吗?”文光采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
文光耀笑道,“哥现在有补贴,你不用担心我,有事给我打电话。”他又嘱咐道。
两人在路口分手,文光耀怅然走回镇政府,打开组织办的门,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点上一支烟,任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
今天买了手机和衣服,又把剩下的最后二百块钱给了大妹,现在他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了。可是看着大妹高兴的的样子,他感觉很值。他畅快地吐出一口烟来。
可是后天怎么办?找二中的老师们借?梁国涛花钱大手大脚,对父亲却是极为孝顺,他手里估计存不下钱。自己已经从二中出来,如果还在那里当老师,借钱当然不成问题,可是自己既然已经借调出来,再回去借钱就不太好开口。
他突然又想到吴卓然,如果她在,自己就不用担心钱了,大学里每当吃不上饭时,吴卓然就会出现在身边,可是现在却是鞭长莫及。
想到吴卓然,手机店主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房子!是啊,房子,从古至今,不论乡村还是都市,娶媳妇首要的条件就是男方家必须有房子。他又突然想到十一回家债主上门的一幕,心里更象是窝了一团乱麻。
现在龙城的风气只要结婚,男方就必须在城里买房,不管你工作在乡下还是城里,可是自己七百块的工资,在城里买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不吃不喝至少要十二年。
买不起房,吴家的态度会怎么样?他不想再去想。父母老了,两个妹妹已经长大,二妹文光华马上也要上大学,这笔学费父母恐怕会负担得很累,可是凭自己,又能如何呢?
文光耀不禁有些心烦,他把烟狠狠地捻灭在烟灰缸里,索性不再去想,盘腿打起坐来,一时间,物我两忘,心外无物,心境逐渐平和下来。
当沮丧、着急、失望、生气、郁闷等情绪来临时,不要去管它,任它们自来自去,你不去管他,他们便会自己消失,心中才能慢慢恢复平静,如果你去管它,与情绪的对抗会更为激烈,心里的宁静便会离你远去。
脑中平静下来,现实却如何也逃避不开,但此时心静脑专,他马上就开始考虑最近的问题,那就是去临阳培训的费用,李志国说过,可以到财政所去提前预支,看来只能这样了。
而将来呢,文光耀看看窗外,必须寻找一条新的道路了,虽然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易经》不是也讲过吗,“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啊。
周日,崔宝森没到政府来,周一上班一大早,文光耀就迫不及待地敲开了崔宝森的门。
“周五那天你跟王镇先跑了?”崔宝森见文光耀进来,笑着说道。
“我在外面,正好碰到王镇出来,就跟德平一块把他送回家了。”文光耀笑道,他掏出烟来,敬了一支给崔宝森。
崔宝森接过来,“今天就走吗?一直说给你接风,一直倒不出空来,你周五回来还是周六回来?这次,一块给你接了。”
“估计周六吧,别麻烦了。”文光耀笑道,他感觉跟崔宝森说话很是轻松,可能其他人也有这种感觉,因为崔宝森办公室总是有人,从早上上班到下午下班,从周一到周日,这在机关是亲和力的表现,往大了说,也是群众基础的表现,当然,更是一种能力。
“吃顿饭有什么麻烦的?什么时候也得吃饭!”崔宝森大眼一眨,弹了弹烟灰,“小文,你来了有一个月了吧?”文光耀点点头,知道他有下文,“呵呵,掌柜的对你很重视。”崔宝森盯着他说道。
文光耀既不好说对自己不重视也不好说对自己重视,只得敷衍道,“掌柜的对年轻人都挺重视。”
崔宝森往后一仰,“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你现在掌柜的眼里,就是一宝啊,谭书记、王锅腰都不住口地夸你,李晓峰、李志国也提起你来,也一直表扬,”他突然坐直身子,“这次培训班,小安和小蔡都没让他们参加,掌柜的就让你去,你还是借调的身份,这说明什么?掌柜的很重视你,不是一点重视,是非常重视。”他加重了语气。
提到安志杰和蔡江波,文光耀却不好再讲话,他只得朝崔宝森笑笑,说起借钱来,正好把话题岔开,“崔所,您别表扬我了,再表扬,我真不知道自己还姓文,这次培训班我想先预支点钱”。
“多少,你说。”崔宝森很干脆。
“一千吧。”文光耀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说出自己身上只剩几十块钱的事实。
“一千够吗?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兜里没有钱可不行,”崔宝森坐直身子,“跟宣传部、其它单位的一块出去,大方点,能省的地方要省,不能省的地方你就要花。”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拿三千块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