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尘土与轰鸣中,文光耀看见,王冬至只穿着一个裤头,从屋里跑了出来,“停下,快停下!”他双手挥舞着,脸上既有惊吓恐惧,也有气愤不甘,“别拆了,别拆了!”
见勾机停了下来,他看看身上,马上又跑回屋里,这时,周围的邻居也都打开了大门,惊恐地看着这个清晨出现在邻家门口的“不速之客”,他们互相议论,指指点点,脸上有惊恐,也有疑问,也有漠然。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直接走上前来,“王冬至家拆了?”“王冬至家已经签了拆迁合同,我们是照合同办事。”文光耀
笑道,“师傅,你不用管,继续拆。”他招呼着开勾机的师傅。
人群中马上又是一阵议论,“不是说好的吗?大家一块拆,他怎么先拆了?”
“得了什么好处吧?”
“揍他,这不是耍我们吗?”
其它拆迁户都在议论着,文光耀发现,紧靠公路的两处厂房也打开了大门,有人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王冬至这时已穿好衣服,他又推门跑了出来,迎面就看到文光耀,“不是刚签合同吗?”他很是激动。
文光耀笑道,“我晚上也睡不着,就带着勾机过来了。”
王冬至破口骂道,“你彪乎乎的,签了合同你就拆啊?”“彪”,在连港和龙城话中都有运用,说得明白一些,就是傻,“彪乎乎”
就是“傻乎乎”。
文光耀收起笑容,从兜里掏出合同,他有意展示给大家,“签了合同,就代表你同意拆迁,你不同意,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非拆不行。”他手一挥,勾机的铁爪挥起来,又拉倒了一块院墙。
王冬至虽然着急上火,但看着文光耀人高马大的样子,勾机不管不顾地在“横行霸道”,到底是不敢冲上前去,“慢点拆,别碰着院子里的东西。”他高声喊道,“门楼我自己拆,先把大门拆下来。”
刚才问话的中年人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了王冬至的衣领,“王冬至,你不是人养的,不是说好一块拆吗,你怎么先拆了?”
王冬至一脸惊恐,他赶紧寻找文光耀,文光耀急忙走上前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不关你的事,”中年人蛮不讲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文光耀一阵上火,“这事还就有我的事,我是政府的干部,你当着我的面打人就不行。”他一下扭住中年人的手腕,反手一扭,中年人一痛,赶紧松手。
“拆迁是你个人的事,但迟早要拆,不如早拆。”他松开中年人的手腕,又笑着说道。
中年人个头上就比文光耀矮一个头,他的行为也不占理,估计打起来肯定占不到便宜,他狠狠瞪了文光耀一眼,“老子就不拆,看你们怎么办。”
有些人就是这样,内心软弱,口气强硬,文光耀看看他,“恐怕到最后由不得你。”他笑着撂下一句话,转过身不再理他。
拆完院墙,文光耀又嘱咐王冬至赶紧把家里的东西搬到合南村委大院的空屋里,根据协议,那里是临时安置点。
王冬至哭丧着脸,“能不能找人帮我搬搬家?四邻五舍是不会过来帮忙了。”
文光耀也没有留冯淑花的电话,只好答应他在早上的碰头会上碰到冯淑花说一说,让村里安排几个人帮一下。
他看看手表,马上快八点了,告别王冬至又嘱咐了开勾机的师傅几句,他就朝政府跑去,没跑几步,迎面却碰上了罗德平的大面包,王国尧拉开车门跳了下来。
“拆完了?”王国尧意气风发,说起话来更是虎虎生威。
“拆完了!”文光耀也很是得意,说起话来也是铿锵有力。
王国尧并没有走近细看,他瞅了一眼,“走,上车。”
在车上,他详细地询问了做工作的过程,待说到王冬至穿着裤头从屋里跳出来时,罗德平笑了,王国尧也笑了起来,车里的气氛很是轻松,文光耀感觉,这笑里包含着恶作剧的意味。
车子开得快,距离也不远,很快到了政府,王国尧从车上下来,边走边说,“一条下水道哪值那么多钱,但大局为重,给了就给了吧,走,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