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跟人抬杠的兴致,尹子策来了精神:“小姐如何得知。自古知人知面不知心呢,小姐就这般断定尹某是正人君子?”
“若然不是,公子为何让小女子去探视仆下,而却又让我的丫鬟事先熬药呢?”
她已经猜出大概了。
尹子策也不再推诿,道:“小姐聪慧过人,自是不必多言。”
所谓相由心生,病亦由心生。旺财的病实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在于劳累受热心郁所致,倘有人照顾妥帖,细心备至,那是好上加好,但通常是亲人所为,此计不通。偏生杜汀兰在此时去了,不过多说一句话,多问几个字,管他那是否请了大夫,开了何方,熬出的药水送到旺财嘴里,保管也能好个七七八八,此乃心情愉悦所致。这就好比一垂暮之人,倘若有所挂牵,必能再撑多年,而一旦精神的防线被切断,则必死无疑。旺财正是前一种。
杜汀兰想,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才会事先让绿影准备汤药,这般玲珑的心思,倒是她所不及的了。
“小姐不必怀疑,尹某此番回来,皆因我那顽劣的表侄。至于出手相助,也是举手之劳,权当是代家母表示感谢吧。”
杜汀兰微微欠身:“不敢当。”
因不见了绿影,便只得吩咐了江嬷嬷道:“嬷嬷,你去将那绿豆包一些来,送与尹公子吧。”
江嬷嬷应了,便自内间取了包好,杜汀兰道:“因见公子爱喝,所以让嬷嬷也备了些,避避暑热之气也是好的。”
她可没忘记上午喝汤时,对面的尹思远恨不能飞过来夺了她的碗,这般喜欢,我便送你些,也莫要再来烦我才是。
尹子策笑着接了,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什么,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尹子策也是头疼得很,这个表侄,无论走到哪里,准要闯祸,但看人家小姐的样子,已经对他很厌烦了,那家伙倒好,还自诩翩翩佳公子,以为人家喜欢他,非要跟上来,看来也是时候早点带他走了,免得再生事端。
尹子策想着,又嘱咐了两句道:“说句小姐不爱听的话,做主子的,如何对待下人,一定得有限度。若是过于严苛,断不能让人心服口服。过于溺纵,也不能让人真心诚意。”
杜汀兰知他说的是邢嬷嬷,眼光一闪,尹子策已近了她几步,悄然道:“不若收归几用,再引蛇出洞。”
杜汀兰讶然抬头,她只及他肩高,并不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她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从后院相救,到赠物,到问药,再到此番妙招,杜汀兰都快要记不得,他给过她多少次帮助了,有时候她想,是不是老天也觉得他她活得太辛苦,所以派了救世主来?
那时尹子策已走远了,到楼梯口遇见匆匆而来的尹思远,尹子策不由分说将他拉下,尹思远还要挣扎,又气急败坏:“仲谦,明明说好了一起,你为何不叫醒我?”
他明明说好晚膳时分要到这边来“蹭饭”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因为太困不小心就睡着了,仲谦却不叫醒他,让他好不愤怒!
尹思远还要往上走,嘴里嚷道:“你让我去跟小豆芽说话。”
尹子策难得做出长辈架势:“你想说的,为叔已经帮你转达。”
尹思远不死心:“仲谦你会这么好心?”
接收到尹子策投递来的危险眼神,尹思远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遂蔫了下来,半响又道:“我还有一事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