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虽然这办法麻烦了些。
孙言叹声:“只能如此了。”
带着孙言找到了医馆,让大夫给孙言瞧了瞧,说是胸口上有些淤青,擦点药养养就好,并无大碍,顾清便让大夫给孙言开了些去淤青的药,并且重新开了一副孙言之前损失了的药,孙言一直无措地直说‘不可不可’,满脸不好意思。
顾盼儿听得嫌烦,将孙言拎到了一边:“吵什么吵,闭嘴!”
孙言缩着脖子,讪讪道:“这位夫人力气真大!”
“甭管我力气大不大,只说你这么吵有意思么?真就不要这些药?你就不怕你拿不到药回去,你家那娘子会病得更严重,说不定就……”顾盼儿就看不起这种明明就很需要,可就是硬挺着这张脸拉不下面子的,所以说话也半点不客气。
反正换位思考的话,顾盼儿自己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不止是医药费啥的,还得讹对方一顿才行,可这位酸书生实在是……太酸了。
脸面那是啥玩意?不能吃又不能喝的,比得上命重要?
“小生,小生……”孙言哑口无言,面色涨红,很明显羞的。
顾盼儿嗤笑:“我说得对吧?所以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省得去给我家小相公添乱。估计你这书也是读到狗肚子去了,啥玩意也比不上人命啊!”
孙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书中有言,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顾盼儿问:“你是君子?”
孙言面色再次涨红:“小生……不是!”
顾盼儿大力拍了拍孙言的后背,笑眯眯道:“就算你是君子也无所谓啦,毕竟这又不是嗟来之食,而是我们俩口子赔给你的医药费,你可以理所当然地收下的。不过话说回来,酸书生呐,你上几年级了?”
孙言被拍得面色憋红,不解地问道:“什么几年级?小生不明。”
顾愣了一下,然后又拍了孙言一下:“惭愧惭愧,我这也没念过书,所以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的是怎么算的。我的意思是问你,你有没有考过试,这要是考过试,又考到什么级别了。”
孙言这才算是听明白,面上闪过一丝哀伤:“小生十六岁时便考上了秀才,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被革了功名,此生无缘再入考场。”
顾盼儿又问:“那你现在多大?”
孙言略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小生现年十八。”
一听孙言说才十八岁,顾盼儿不免有些惊讶,因为孙言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是比司南还要大,没想到竟然是个刚成年的青少年,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顾盼儿觉得这生活也是把杀猪刀啊。
一才十八岁的小伙子,愣是沧桑憔悴成这个样子。
“行了,这药已经买好了。孙大哥,你家住在哪里?我跟我家疯……娘子一块送你回去。”顾清见孙言被顾盼儿几巴掌拍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免替其哀叹一声,这惹谁不好,偏偏惹这疯婆娘,骨头没拍断算是大命了。
孙言慌忙摆手:“不,不必了,小生自行回去便可,不能再麻烦二位。”
顾盼儿却懒得跟他废话,一把拎住孙言,就将孙言给拎上了牛车,斜眼问道:“你家住哪?快说。”
孙言无措道:“真的不必了,小生已经太麻烦……”
顾盼儿听着又不耐烦了:“少跟老娘酸叽叽的,赶紧说住哪,再不说的话休怪老娘打断你的腿,让你想自己回去也没法自己回去。”
好凶狠!孙言立马缩了缩脖子:“镇口第二个胡同!”
顾清安慰地拍了拍孙言的肩:“你早说不就好了?我家娘子就这个脾气,不喜欢跟人罗嗦,你别介意,她只是好心想要送你回去而已。”
孙言内流满面,哪有人好心到要打断人家的腿的。
顾盼儿突然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几瓶药,其中就有一瓶大力丸,便好心地问道:“喂,那个酸书生,新鲜出炉的大力丸要不要?这可是独家秘方!”
顾清听得满头黑线,这分明就像是卖假药的,谁敢要你的药。
孙言膛目结舌:“大,大力丸?”
顾盼儿笑眯眯地取出一瓶药,扔了过去:“有病治病,没病养生,一天吃上一丸,绝对比刚才抓的那副药好使。怎么样,要不要来点?”
孙言慌忙接住,生怕一不小心把瓶子给打破了。
“这,这花肯定很贵吧?”
“没事,看你还算是顺眼,就不收你银子了。”顾盼儿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要是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后悔,况且这书生虽然是酸了点,可看起来还算是顺眼,便将药拿了出来,免费送这酸书生一场。
顾清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顾盼儿,平日里顾盼儿虽然不是个抠的,可脾性却算得上是个冷漠的,很少对人表示友好,而这半路撞出来的书生却是个例外。不由得看了一眼这酸书生,也觉得没觉得有哪里特别的,倒是有些酸得掉牙。
孙言不好意思道:“小生愧不敢收,愧不敢收啊!”
“少来,再跟老娘酸,腿给你打断了!”
“……”
见孙言老实收下药,妥妥地放进怀里面,顾盼儿才满意地点点头:“大丈夫能倔能伸,如今你家娘子身染重病,可得好好养着。”之后又随口问道:“有工作没?”
孙言尴尬道:“家中娘子病重,小生实在放心不下,所以……”
这倒也是事实,这有人病了也不好去找活干,不然病人没人照顾。
“小奶猫,给他十两银子呗。”顾盼儿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给了大力丸,这心里还是感觉不妥,干脆让顾清再给这酸书生点钱。
顾清面色古怪,不过也没当着外人的面驳顾盼儿面子,当真拿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说道:“这银子你拿着罢,给你娘子买点好的补补身子。”
孙言大惊,忙拒绝:“不可不可,这绝对不可,就算打腿小生的腿也不能收啊。”
顾盼儿摸了摸鼻子,这书生怎么知道她要用这一招威胁他的?
“这是借予你,等日后你有了银子,便到顾家村还我俩就是了。”用硬的不行,用这一招总行了吧?然后顾盼儿又添言道:“你个大老爷们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你家娘子着想吧?况且你好歹考上过秀才,相信你才华也不是个赖的,到时候若是实在还不起,就到咱们顾家村教书去,用劳动抵债呗。”
这一提到娘子,孙言顿时就软了下来,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顾清看不透顾盼儿是在闹哪样,不过听顾盼儿这么一说,也配合说道:“是啊,孙大哥真不必担心,等日后有了银子,再送到顾家村便是。倘若孙大哥有意,也可以到我们顾家村去当教书先生,村子里的孩子还是挺多的。”
要真到村子教书,这疯婆娘肯定不会跟村长要钱,这村长岂不是乐颠了去?
则孙言犹豫了许久,还是红着脸将银子收了下来。
很快就到了镇口第二个胡同,这个胡同十分窄小,牛车根本就没有办法进去,顾盼儿就在胡同外停了下来,让孙言自己回去。
“俩位进来坐坐?”孙言礼貌地发出邀请。
顾盼儿瞥了那胡同一眼,直言道:“胡同太小,懒得去!”
孙言无语凝噎,目送着俩人驾着牛车离开,脑子里还是有些懵懵的,总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因为感觉实在太不真实了。
不由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孙言脸都皱到了一块。
“好人啊,小生这是遇上好人了。”孙言眼中含泪,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赶紧擦了擦眼角的泪,匆匆地往家中跑回。
说是家也不过是临时租来的地方,不大的一小院子,显得十分破旧,四面墙看起来方摇摇欲坠的样子,顶上盖的虽然是黑瓦,可因年久失修的原因,到处都是破洞,遇到下雨天便是四处漏雨。
可这里便宜,一个月只要十文钱,便选了这里。
孙言与娘子逃难至此,早已身无分文,身上能当的东西也当了个干净。原本还指望着给人写信或者抄书赚点银钱,可今日连最后的笔墨也当了出去,日后就算想要写信或者抄书也是不可能了。
可以说顾盼儿这十两银子,的的确确地解了孙言的燃眉之急。
“娘子,我回来了。”孙言小心亦亦地推开门,看样子也不知道是怕把里面的人吵到,还是怕太过用力会把这门给推坏了。
一年轻女子扶着墙边走了出来,脸色焦黄憔悴,脆弱得能风一吹就倒。
孙言忙跑过去扶住:“娘子你怎么起来了,快快躺下。”
女子道:“相公出去太久,我不放心。”
孙言闻言不免内疚,忙将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并且将自己接受了那十两银子的事情也说了出来,面上尽显尴尬与羞愧,一副生怕女子看不起的样子。
而女子却并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喃喃地说了三个字:“顾家村。”
孙言忙点头:“是啊,那夫妇二人说来自顾家村,还跟为夫说村里缺个教书先生,若是为夫愿意的话,可以到他们村子教书。”
女子怔怔出神,脑中一直盘旋着顾家村三个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孙言以为女子不太高兴,又忙解释道:“娘子莫要生气,为夫定会陪娘子先找到岳父母,等一切安定下来以后,再考虑去顾家村教书的事情。”
女子微微回神,说道:“无碍,我只是觉得这顾家村有些特别,不管我爹娘有没有找到,你都可先去教书。毕竟这拿了别人家的银子,你我现在又没有这个能力去尝还,教书倒是一个挺好的出路,还能尝还那对夫妇的人情。”
孙言一听女子也这么认为,顿时眼睛一亮:“既然娘子也是这般认为,那甚好,待娘子身体好些,为夫就去顾家村教书。先如此安定下来,再慢慢寻找岳父母。听那对夫妇说,这泗水镇不大,要找人的话应该不会太困难。”
女子愁容满面:“可我只记得村子背靠大山,其余都不记得。”
孙言安慰道:“那就找靠大山的村子,一个一个找,总能找得到。”
而似乎除了这个法子也没别的法子了,女子只好叹气点头。孙言见状放心下来,将女子扶至床上躺好,然后赶紧取出药包去给女子煎药。
女子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自觉喃喃道:“不知妹妹现在如何了。”
大好的节日里头遇到这么一件事,小俩口谁都没兴致再逛下去,况且这街上的东西也看过了,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于是买了几串糖葫芦就回去了。
半路上,顾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疯婆娘,你为什么对那姓孙的那么好?”
顾盼儿也疑惑:“我也想知道,好奇怪的感觉。”
顾清惊,脱口道:“你不会是看上那书生了吧?”
顾盼儿扭头就赏了顾清一暴粟子,喷道:“靠之,你眼睛进屎了不成?就那酸书生酸成那个样子,老娘没揍人都算是脾气好了,还能看上?”
顾清摸着被打的脑袋嘀咕:“那你还说奇怪的感觉。”
顾盼儿好心解释道:“我那绝逼不是看上他,只是有种预感,如果不去帮那个酸书生的话,我以后一定会悔到肠子都绿了那种。”
“又是你掐指算的?”
“那第六感懂不?一看就知道你个二货不懂!”
“你才二货,老子一手的!”
“……”
到底这古代与现代人还是有代沟的,至少语言与理解方面的代沟还是挺大的,顾盼儿愣愣地想到,若是自己说‘坑爹’,小相公会不会理解为挖坑埋爹?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是看上了那姓孙的,而是掐算出如里不帮他,你以后就会后悔,并且还是悔到肠子都绿了那种是吧?”顾清到底还是不太放心,不由得再次确认一下。
顾盼儿斜眼:“不然咧?真看上他,然后去给他当妾?”
顾清:“……咱可没这么说过。”
顾盼儿伸出手指头戳着顾清的脑门,鄙夷道:“可是你这脑瓜子里就是这么想的,是你脑残还是我脑残,我要真是看上那酸书生怎么可能给他药还借他银子让他把娘子治好?肯定是巴不得他娘子早死好当正室,你个傻X!”
顾清摸着脑门嘀咕:“最毒妇人心!”
顾盼儿:“……”
回到家门正好遇上来送月饼的张氏,顾盼儿不由得想起自己昨晚与小相公一块做的月饼,虽然只有南瓜与豆沙两种,不过数量却是不少,便将张氏请了进去,打算给张氏也装一点回去,让家中两个妹妹也尝一尝。
而想到两个妹妹,顾盼儿不免皱眉,还有另外两个不知身在何处。
拿起张氏送来的月饼,顾盼儿拿起来敲了敲,发现还真是坚挺无比,便笑着对顾清说道:“你说要是正在换牙的孩子咬这月饼,会不会把牙齿也咬掉好几颗?”
顾清呆住,想起那画面,竟也觉得好笑。
顾盼儿又道:“老人更加咬不动!”
说完以后顾盼儿又想起周氏,心道周氏之所以不让吃月饼,是不是因为她自己吃不了,所以就不让别人吃?要知道这月饼不止是三房吃不上,就连一直受宠的大房也得不到多少吃,每年周氏就抠抠索索地只买两三个而已。
张氏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忍不住解释道:“大丫你怎么又变笨了,这月饼都是向来都是这个样子的,老人孩子若是想吃的话,只要拿去蒸一下就会软下来,老人跟孩子就能咬得动了。”
“这吃月饼还得蒸?”顾盼儿听着也是醉了。
正说着话呢,去装月饼的方婶就回来了,只是这眉色却是有些犹豫,一副不知该不该将篮子递过来的样子。
顾盼儿见状问道:“咋了?”
方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篮子递了过来,说道:“刚我去厨房装月饼,发现这月饼并没有东家娘子说的那么多,这装了二十个以后,就没剩下多少了。”
顾盼儿接过篮子,打开看了看,然后递给张氏:“拿回去吧,这可是我跟你女婿亲手做的,味道应该不错,让三丫四丫她们俩也尝尝。”
张氏一听这月饼没多少了,哪里好意思接过,忙推脱道:“家里头还有不少呢,你们家自己做的,就留着自个吃吧!”
顾盼儿将篮子塞到张氏怀里:“反正是也自己做的,这做起来也不困难,没了再做便是。这给你的你就拿着,别在这里啰嗦了,赶紧拿上回去过节去。”说着又捡了几包糖果啥的,塞进篮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然后直接将人推出了门口。
张氏无语地站在门口,看着一篮子的东西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本来是过来送月饼的,不过是送了五个月饼过来而已,就回了这么一大篮子东西。
不过想了想,张氏还是扭头回家了。
这些东西就算自己不吃,家里头的仨孩子也要吃。本来就只买了十一个月饼,老屋那边送了五个过去,这里又送了五个,家里就留了一个给孩子尝尝鲜,本来是没觉得有啥,可听到顾盼儿这么一说,张氏就觉得自己亏待了孩子。
顾盼儿将张氏‘送’出门以后就问方婶:“厨房里还有多少月饼?”
方婶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