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黄忠,万般滋味堵在心头,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万万没有想到,吴军竟然会绕行海上登陆城阳,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阻断连通南北的交通要塞。
这个时候,黄忠方才想起关兴之前的提醒。
自从北海国南下以来,一路上的吴国郡县望风而降,尽管看起来战果很可观,但实际上由于黄忠军团的推进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对那些新降的各郡降采取有效的控制措施,这就导致很多地方的官吏只是名义上归降,黄忠根本就来不及派遣军队去镇服那些新降之地。
也正是因此,徐盖的水军从阳城郡海岸登陆之时,沿岸新降汉国的官吏马上又复叛归吴,这使得徐盖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越了五莲山,在毫无示警的情况下,轻松的奇袭夺下了守备松懈的东莞城。
其实,即使是关兴本人也没有判断出吴人的真正意图,他所担心的后方问题,也不过是担心新降之地人心不稳,补给线过长这等鸡毛蒜皮之事。
所以,当关兴听闻这个消息后,本人亦是十分的吃惊。
“老将军,吴人使此阴招,看来我们是中计了。如今粮草被烧一半,粮道又被截断,得赶紧夺还东莞才是,要不然别说拿下剡国,我们前线这三万大军只怕都有土崩瓦解之势呀。”
关兴的意思很明了,那便是催促黄忠下令撤军北还,不过,黄忠在最初的惊骇之后,却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东莞失陷,明显是曹真的计谋,他既然早有此安排,那么我们如今拔营北上去也必在其意料之中,若是他趁机率军掩杀,我军岂不腹背受敌?”
黄忠的顾忌亦有道理,不过众将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应对,黄忠抚着白花花的胡须沉吟良久,遂道:“撤是一定要撤的,不过也要瞒过曹真的耳目。依老夫之见,我们就当不知东莞失陷的消息,营造出准备大举攻城的态势,然后趁机于夜晚北撤,等到曹真那厮回应过来时,我们也许早就夺还了东莞城,到那时他便奈何不了我们了。”
黄忠的计策也算稳妥,诸将在无异议,当即分头行事。
诸将回往各营,一面下令将士们秘密的收拾行将,一应重装备统统都不要,只轻装准备,带上十余天的干粮。
与此同时,汉军却又在剡国城北门一线增筑神威炮阵地,大肆的兴造云梯冲车等攻城之器,一副准备大举攻城之状。
…………剡国城。
前曰晚间的一场大战,险些令毌丘俭送了小命,不过,当他逃还剡国城时,却惊奇的发现汉军北营火起,而在次曰天亮时,汉军又匆匆的撤出了南营,将兵力尽数集中于北门一线。
等大批的援军抵达,分别依城下寨,待到曹真入城之后,将其中的计谋告知他时,毌丘俭方才恍然大悟。
“我本想告知你实情,但又恐传信的人中途被贼军所劫,事有泄露,故而只好让你蒙在鼓里,假戏真做,不想却让你险些丧命,真是难为你了。”曹真的口气中隐约有几分歉意。
毌丘俭笑道:“子丹将军这话言重了,只要能杀贼,我冒点险又有何妨。不过说起来,子丹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一条计策真是神来之笔。只是那黄忠似乎尚蒙在鼓里,不知我们截了他的后路,还一副准备大举进攻的样子。”
曹真冷笑了一声:“这么大的事,那老匹夫岂会不知,我料他这是在玩明修栈道,明渡陈仓的把戏,哼,他以为可以骗得了我么。”
毌丘俭神色一怔,忙问:“将军,此话怎讲?”
“很简单,那黄忠虽然是个匹夫,但也略通兵法,他知东莞被我们所据,后路被断,必然想赶着回夺东莞,却又怕退兵之际,人心不稳,被我们从后趁势掩杀,导致军队一溃不可收拾。”
曹真尚未言尽,毌丘俭旋即会意,接口道:“所以那老匹夫就假装要大举进攻,好迷惑我们,让我们只专心于守城,而这老匹夫却假机逃走,子丹将军,我说得对不对。”
曹真呵呵一笑:“不错,正是如此。”
毌丘俭眼看曹真一脸的胸有成竹,便又笑道:“将军既然又猜到了那老匹夫的用意,那恕末将斗胆一猜,将军是否已经有应对的良策。”
曹真冷笑一声,嘴角浮现起狰狞之容。
是夜,汉营之中一片沉寂,但沉寂之中却又暗含着焦虑与恐慌的情绪。
很显然,东莞失守,粮道被断的消息已在营中散播开来,尽管黄忠与诸将一再的安抚士卒,但这些朴素的士卒们仍然心怀着忐忑不安。
各营收拾得已经差不多,戏也该演够了,黄忠准备明天再营造出更大的进攻态势,然后趁着晚间之时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的弃营北撤。
夜已深,焦虑的士卒们也多部入夜,而黄忠却是辗转难眠。
他披衣走出帐外,远望着灯火通明的剡国城,苍老的面容间尽是惆怅与失落,时不时的还会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