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之道陈洛施在杜鹃耳边说了什么,杜鹃脸一下红到耳根,磨磨蹭蹭捏着小衣衣角,向徐一凡这里蹭两步退一步的。徐一凡也笑眯眯的等着她最后靠过来。正是平安喜乐的时候。突然内院远处的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还隐隐约约有章渝不紧不慢的声气儿。
“李大人,楚大人,詹大人,这是老爷的内宅,你们似乎不方便进来吧……”
徐一凡耳朵一下竖起,这两天他已经和这些手下交代,没有特别要紧的事情,晚上别打扰他,让他安静一阵。这几个手下,居然闯到内院门口来了,到底什么事情?顿时就坐直了身子,想穿衣服。杜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但是徐一凡的事儿,她可不敢阻拦,默不作声的就去帮他穿衣服。
才把外衣披上,就听见外面远处的传来了楚万里扯开嗓门的声音:“大人!十万火急!平安道乱起!咱们的人,在各处都遭到屠杀!朝鲜人想把咱们给杀光!”
徐一凡霍的一把推开了杜鹃,光着脚就跳了出去。才到门口,又转身进来,沉着脸示意让杜鹃帮他穿好衣服,再慢慢的穿好靴子。楚万里只叫了一声,就停住了。似乎也在静静的等候他出去。
不错,这几个属下,还有点儿静气。
穿衣服的这点时候儿,徐一凡早就将刚才的柔情蜜意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飞快的转着。平安道乱起……平安道乱起?如果是东学党起事,那还有半年,如果不是东学党,又是什么人?局势发展到了哪一步?该如何应对?
他脑子乱成一团,但是脸上神色丝毫不显。缓缓的踱步出去,杜鹃和陈洛施都守在床边,看着他走出去。杜鹃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
徐一凡回头一笑,淡淡道:“老爷出去杀人,杀得周围安静了,再回来陪你们。咱们再去洗温泉去。”
他冰冷的语调,吓得两个小丫头身子一抖。杜鹃是看过的,徐一凡在爪哇大开杀戒,可是拿几千印尼土着的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子!
徐一凡缓缓走出内院,章渝果然恭谨的守在门口,而门外,就是并肩而战的詹天佑,李云纵楚万里三人。每个人都是脸色铁青,看他出来,李云纵和楚万里都是平胸行礼。詹天佑却抢前一步,满脸急切焦躁的想说些什么。徐一凡手一扬:“公堂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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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午开始,平壤附近乱起。暴民打着东学党的旗号,头扎红布,拿着刀枪农具,四下并起。数处坐催军饷大使,都亡于暴乱当中。一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的乱象,到了快入夜的时候儿,平安道至少平壤府左近,已经成了狂暴的海洋!暴民们还不敢先冲击在平壤西面不远的禁卫军的基地,但是已经在朝府城进军。山间田野,到处是火把星星点点。不少道军和差役,已经扎上红布,加入了暴乱的队伍。整个平壤府空虚大开!
这些暴民不仅仅争对朝鲜地方政权,而且更多的针对着现在大量在平壤一带的清人。伐木的小工,勘察煤矿的技师,放工假结伴出去游玩的工人,大盛魁采购物资转运货物的栈房商队,全部遭到冲击屠杀。已经零星有人逃回,向禁卫军哭诉这些朝鲜暴民手段的残暴!看到清人,他们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睛,非要杀之而后快。一个逃出来的大盛魁商队,还听见了杀绝清国奴的吼声!
漫山遍野!
楚万里和李云纵他们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即下令全军戒备。枪械取出,子弹下发。哨位加倍,部分军官骨干,武装扩大哨探戒备范围,和周围建设工地取得联络。这些紧急的命令下达之后,立即和跌跌撞撞赶来的詹天佑会合,马上找到徐一凡。他们现在需要徐一凡下令,到底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
公堂之上,楚万里和李云纵清楚扼要的介绍完毕情况之后,徐一凡就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了。楚李两人都之道徐一凡在飞快的思索做决断。都垂首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的决心。詹天佑却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都带了哭音:“大人,我的工人啊!我的技师啊!这些都是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将来工业化的种子!现在已经有几十近百的,就这么没了。大人,这些种子,您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们保住啊!”
说到最后,詹天佑竟然是眼泪迸溅,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徐一凡冷冷开口:“哭个屁!血还血,命还命。动老子的种子,老子让他们十倍奉还!到时候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手软不软!”
想起自己手把手教的那些工人技师,还有一些逃回来的人的惨状,詹天佑一下站了起来:“我恨不得活剐了他们!”
徐一凡冷冷点头:“那就好!”
远处已经隐隐有呼喊的声音传来,从公堂向外望去,远处的大山上面,蜿蜒盘绕的,都是火炬的影子。一阵阵呼喝惨叫的声音被风传了过来,一直到人的心底。视线所及,这个基地军营,似乎都已经淹没在了朝鲜暴民的海洋当中。
守卫着帮办公署的戈什哈们,一个个都是全副武装,周围军营,也是一盏盏的灯火都亮了起来。无数士兵在营中肃静的穿梭,等待着命令下达。
徐一凡的脑海当中,一片狂风巨浪。
这就是提前的东学党起事!不仅提前,而且从全罗道变成了平安道!残暴血腥,尤其有过之。而且矛头所向,一开始就指向了他们的宗主国!这背后没有某些势力和人艹纵,那才是有鬼了呢。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在北朝鲜掀起暴乱?以自己九千武力,平定这个暴乱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是免不了血流成河。自己本来就在朝鲜已经搞得天怒人怨,再来一个大开杀戒,又将如何?
这只是单纯的暴乱,还是一个已经准备好的布局?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不可断绝。竟然如此难以委决,眼前就像笼罩着一层深重的迷雾。徐一凡怒哼一声,重重的一拳敲在公案之上,笔墨纸砚碰的一声全部都跳了起来。洒落一地。楚万里和李云纵刷的起立:“大人!”
徐一凡还没说话,就听见公堂外错落杂沓的脚步声飞快的响起,接着就看见袁世凯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溥仰想上去拦,徐一凡一摆手让他退下。袁世凯满脸都是汗水,理也不理溥仰的举动,开口嗓门儿音调都变了:“大人!快联络汉城,快联络汉城!咱们这里乱不得!”
徐一凡脑海当中如同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眼神竟然是空前的凌厉:“怎么?”
袁世凯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上前抓住了徐一凡的袖子,急切到了极处:“这场暴乱来得蹊跷,是想将咱们在北朝鲜平壤这里缠住啊!第一我们不能参加平乱,这是朝鲜官府的事情,咱们一动,曰本也有借口参加进来。第二就是,要是咱们这支军队给缠在了平壤,那么汉城那里就少了禁卫军的照应,汉城那里空虚啊!大人!再来一次甲申之类的政变,咱们是鞭长莫及!荣大人还在汉城啊!他手头可没有什么兵力!”
徐一凡仰首向天,一切都已经明白了过来。这场暴乱,不管是不是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毫无疑问给了在汉城变天的机会,但是同样,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解掉他前段时间所碰到了死局,唯一的机会就在眼前!活生生的送到了他的眼前!
老天啊老天,你也真的希望我篡了这个清么?要不然,怎么给我送上了这么一个机会?
他缓缓垂下头,目光和李云纵楚万里一碰。楚万里淡淡一笑,而李云纵不动声色。
看来楚万里是明白的……李云纵可不知道他明白不明白,他也就是想当一个标准的军人。这样也好……
他咬牙冷冷一笑,缓缓抽出袁世凯手中的袖子,沉声下令:“万里,云纵,集合全镇队官以上军官,动员!”
袁世凯怔怔的看着他:“大人,您这是……不能啊,大人!”
徐一凡理也不理他,大步朝后面走去,准备换上军服,语调似乎是从冰窟里面发出来一样:“老子磨的是刀,这把刀就是要见血!”
袁世凯站在那里,手足冰冷。
徐一凡是决心要在北朝鲜平乱了……他是要给汉城那里一个信号,他管不到汉城了!他是准备将荣禄这个碍眼的家伙牺牲掉啊!只要九千兵在手,他也许还能成为扶危定难的大功臣……
这个家伙不是二百五,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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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场之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军官。每个人都是荷枪实弹,杀气腾腾。九千虎贲虎踞于此,这些高丽棒子居然敢于作乱!
天色临黑的时候,一个个伤员逃回来,一具具尸体抬回来。让这些青年军官个个血都冲上了脑门。楚万里和李云纵下达的紧急命令,他们飞快的领取了子弹。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准备待命出发。这些军人想不到多么复杂的东西,脑海当中只有六个字,血还血,命还命!
每个人都粗重的喘息着,看着自己黑沉沉的营地,看着远处一簇簇一群群闪动的火把,听着从夜风当中传来的隐约喊杀声音。
周围的火把突然全部燃起,照得周围一片血红。凌厉的夜风吹过,将火苗扯成了种种奇怪的模样。几个火把作为引导,照着几名军官大步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军服笔挺,马靴过膝,武装带在腰间勒得紧紧的,满脸杀气腾腾,除了徐一凡,还能有谁?
他身后的楚万里李云纵不用说了,就连詹天佑这个文官,都是一脸狰狞的神色。
哗的一声,全场军官一起整齐的行礼,比起平时,加倍的有力。一双双年轻而期待的眼睛,都死死的看着徐一凡。
徐一凡在场中立定,眼光一扫,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暴乱已起!我们的同胞在流血,在死亡!这个小小藩国。我们抚养了两千年,但是他们一有机会,就数典忘宗,就拿起刀枪,跟在别人身后对我们趁火打劫!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口号?”
徐一凡用力的一摆手:“杀尽清人!我们被这么一个小国,欺负到了头上来了!”
每个人都是热血沸腾,心在腔子里面剧烈的跳动着。强烈的屈辱感,让每个人眼睛望出去,都是血红一片。
“唯有平乱,只有平乱!禁卫军一路走过来,都是以血开路,这次也不例外!别人对我们的伤害,只有十倍奉还。这样这些家伙才能记住!一个民族的崛起,是建立在很多民族的悲剧上面,我只要你们记住这一点!我们不能做那个悲剧的民族!
男儿,当杀人!”
啪的一声,徐一凡举手并指,齐着帽檐,竟然向满场军官,行了一个从来未曾见过的新式军礼!
军官们沉默一下,突然异口同声的爆发出来:“愿为大人效死,效死,效死!”一声高过一声,在夜空当中,嗡嗡的回荡。
李云纵和楚万里跨前一步,扯开嗓门,开始大声的宣布各部队的命令。禁卫军全军,除留两营人马守备军营工地之外,全部以队为单位,向各个划定方向,搜索前进。只要参与作乱的暴民,全部杀无赦,无限制开火!只要探明哪里有暴民集中的地方,居中联络的各标骑兵哨,立即和各部取得联系,向心合击。将他们打垮,摧毁,屠杀!
除了可以杀人,不得焚掠,不得歼银,不得抢劫。犯了这些,唯一死刑。军队需要见血磨砺杀气,但是绝对不能没有纪律,沦为强盗集团,没有纪律的军队,将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谁也没有想到,禁卫军成军之后,竟然如此快的见血。而这场磨砺,又将给未来的战事,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命令宣布完毕之后,得到任务分派的军官们嗷嗷叫着散开。张旭州的禁卫军左协一标却因为两营留守守备,而他也不得不留守。张旭州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站在那儿死死的瞪着徐一凡他们,李云纵理也不理他的掉头就走。命令就是命令,有什么好说的?而楚万里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快乐的离开了。
徐一凡瞧瞧他,掉头也要走。张旭州突然爆发了出来:“大人,对付这些暴民,一营守备就足够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属下什么时候退缩过?”
这粗豪直姓子的汉子,眼泪都快下来了。
“第一标比哪个标差?拉出来可以比啊!射击拼刺越野,哪样拿第二,我张旭州脑袋给大人!为什么留咱们守备?”
徐一凡淡淡一笑,刚才的爆发,让他有点儿筋疲力尽,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等待后命就成了,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就是因为第一标强,才要用在刀口上面!傻小子,准备跑远路吧!”
“跑远路?”张旭州愣在那里。
徐一凡却已经不在理他,只是背着手看着远处。
马上,这片土地,就要是血色的了。
自己的心肠,似乎也越来越硬……这都是逆而夺取,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么?
夜色深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