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乐呵呵的提着食盒回到御书房,小心端出里面的紫参野鸡汤,亲自送到朱显面前。朱显恰好握着俪妃的手在一张撒花素签上描红,一眼瞥见了就随口问道:“谁送来的?”
赵全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亲自送来给您补身的。见俪妃娘娘在这,皇后娘娘就没有进来,已经回坤宁宫去了。”
“嗯,放下吧!”朱显点点头随意的说道。赵全想了想,搁下了那碗紫参野鸡汤后,又把那叠流沙纸放在了一旁。
“这又是什么?”俪妃斜瞥了那叠写满字的流沙纸一眼,不解的问道。
赵全笑呵呵的说道:“是太子这两日的功课,皇后娘娘一起送来的,说是请皇上阅览。”
他话音刚落,俪妃手中的毛笔一歪,好好的一幅字帖就被写坏了。她怒气冲冲的把笔掷进一旁水绿色的冰裂笔洗里,说道:“不写了,不写了,什么丹青高手的帖子?这么难描。”
朱显只得无奈摇头笑道:“瞧瞧,又耍小性子。”
俪妃揉着手腕,跺着脚娇嗔道:“那臣妾就不在这里惹皇上厌烦,先告退了。”她不等朱显发话,自己取了披风披上。在掀开门帘的那一刻,一阵寒风吹起飞扬的蜜合色斗篷,仿若惊鸿一瞥的彩蝶飞舞。
朱显的眼睛慢慢眯起,直到俪妃走远后,他嘴角含着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他忽然开口说道:“赵全,你可知罪?”
赵全吓得浑身一激灵,忙跪下来,连连磕头道:“请皇上恕罪。”
“恕罪?”朱显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个总管大人也如同被障了耳目。竟然是白当了。”
赵全苦着脸,说道:“恕奴婢愚钝,还请皇上明言了才好。”
朱显冷哼一声,说道:“去查查,凌霄阁最近都和哪些皇亲贵胄私下里有往来。查明了速来禀报。哼,满后宫里就没有一个能让朕省心的。”原来朱显心底还是对俪妃那番话产生了怀疑。
“是。”赵全忙磕头应承了下来。
“还有。”朱显随手取了那叠流沙签,一边细细翻阅。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朕明明说过什么人都不见。你居然还把俪妃放了进来。连个门都守不住,留你何用?”
一席话把刚刚爬起的赵全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顿了顿,朱显才说道:“你的脑袋就先留着。自己去内务府领二十下板子吧!看以后还会不会当差。”
“是,谢主隆恩!”赵全哭丧着脸,拜倒在地。
赵全出了御书房的院门,正好瞧见俪妃的轿辇被一干宫女。太监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远去。他不由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暗骂一声“晦气。”
寒风凌冽。吹的门帘哗哗作响,漫天的细雨就像是上苍的眼泪,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在不经意间慢慢侵蚀着这珠拢玉翠精雕细琢的奢华轿辇。抬轿的大力太监一步一步平稳的往前走着。厚底青布靴踩在满是积水的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俪妃打起帘子往外张望了一眼。随侍在轿边的榴喜忙上前一步,低声垂询道:“娘娘有何吩咐?”
俪妃拢了拢肩头的披风。淡淡说道:“往红枫林那边绕一圈吧!这寒雨蒙蒙轻烟漫漫的,再配上那如血的红枫一定极美,我想去瞧一眼。”
榴喜忙对那些太监吩咐道:“听见了吗?娘娘想去红枫林赏玩。”
“是。”大力太监们齐声应承了,调转轿头往红枫林方向走去。
被雨水冲刷过的枫叶,越发鲜红欲滴,满目浓艳。俪妃静立在红枫林中极目远视,眼神却渐渐迷离,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榴喜不敢打扰,只得尽力举着手里的细竹骨水墨油纸伞,试图为她遮风挡雨。
可惜这雨势虽不大,寒风却无情。眼见俪妃身上那件蜜合色的披风被雨水晕染的渐渐暗哑,榴喜心急的说道:“娘娘,这枫叶虽好,什么时候看不得!如今风雨无情的,小心着凉!”
俪妃忽然一怔,愣愣的看着前方说道:“你瞧瞧,那边神色匆匆的,是谁过来了?”
榴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的,瞧见一名穿着绯色首领服的太监,领着一位穿着金色四爪团纹蟒袍,头戴束发金冠的年轻男子正匆匆而来。
榴喜笑道:“能在这皇宫内院行走的,除了睿亲王还有谁?听说今儿太后今晨起后发了头风症,还叫了不少太医前去问诊。这红枫林离太后的慈宁宫颇近,想必睿亲王是想抄近路去瞧太后。要不咱们还是避避吧!”
俪妃收回了目光诧异道:“太后的头风症不是很久没犯了吗?”
“可不是嘛!”榴喜顺嘴说道:“太后毕竟上了年纪,也许是这两天突然变冷,受了寒所致。先前皇后也来了御书房一趟,只送了食盒却没有进去。后来奴婢远远瞧着,凤驾似乎就是往慈宁宫去了。”
“皇后,她倒惯会讨巧卖乖!明知她不怀好意,却偏偏要捏着鼻子承她的恩情,真是让人恶心。”俪妃心中暗自思忖,嘴角透出一抹讥讽的笑意,缓缓道:“走,咱们也给太后请安去。”
榴喜一愣,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连皇上面前都耐不住性子侍候,更别说去刻意讨好太后。今儿主动提出来要去给太后请安,实属难得。
既然目标一致,俪妃自然不可避免的在慈宁宫门口与朱毅撞上。
“见过俪妃娘娘。”
“睿亲王多礼了。”
朱毅虽然身份贵重,却不敢与深得恩宠的俪妃并肩齐行。他略退后一步,请俪妃先行。俪妃微微一笑,领着榴喜慢条斯理的走在了前头。
走了几步后,俪妃忽而侧头微笑道:“对了。本宫还未恭喜睿亲王,终于觅得如花美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