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随着船身轻微的碰撞与晃动,大船靠了岸。重锚下水声与水手们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耳旁一片纷乱沸腾而起。沉重的铁锁声让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当木叶打开铁锁,小心翼翼步入船舱,却听“哗啦”一记落水声,突兀得让他脸色大变。
舱底的黑暗中,居然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那极为狭窄的一方船窗悠悠地泛着亮光——木叶奔到船窗前深深停顿了半刻,水面上正激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好似有什么重物直接沉到了水底——看那涟漪的形状,让人觉得,掉下去的分明该是个人。
这怎么可能,只能探出个脑袋大小的方窗,楚雪海居然能从这里跳入水中?莫非她会缩骨功么?
一阵狂怒,不信,决不信!谁不知道楚雪海一点武功也不懂?木叶轰然将那堆积如山的货物推倒向另一边。满仓的凌乱中,实在找不出个可以躲人的地方。
落水声惊动了几个水手,从上方探下头来:“什么事?”
“丫头不见了。有趣……”冰冷的笑绽开在木叶的脸上。
什么?
水手们大惊失色,上蹿下跳地惊呼不已,几乎要引起一船的骚动:“逃了?怎么可能?这鸟笼似的地方她怎么逃出去?”
“追,赶紧追!”他们疯狂地叫嚣着。
但是木叶突然一纵身堵在了舱门前,恐怖地笑着:“何必呢?蒋爷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自有人会追,不用急。”
“可……”
“通知齐爷,让他自己来码头找楚雪海。我可没这闲心!”
“什么意思?”
“这里是北岸——楚雪海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游回去。这就够了。”
没有人听懂他的话,却只听到更加尖刻的笑声,猖狂地充溢了整个船舱,诡异非常。他那双如野兽般血性的眼睛带着极大的侵略性,让水手们不寒而栗,仿佛硝烟的味道已经在空气里弥漫。糟透了,有人渐渐明白过来,局面远比预想的混乱。
“天亮出发,去碧莲洲。”木叶令道,“按蒋爷说的,绕道来北岸的事,谁若说漏了嘴,长河的浪涛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众人噤声。
木叶绑架雪海的目的到底何在?这目的似乎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愤恨或冷酷。
不到第二天天亮,楚涛的桌案上已经摆放了一张字条,上书:雪落北地寒。没有署名。这张字条是一只来自北岸的陌生灰鸽带来的。它落在书房的窗棂上,咕咕咕咕地叫唤着。当楚涛取下信管,那鸽子便心领神会般冲天而去,不留痕迹。
他的脸色便一直沉寂着。汪鸿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作答。
“小姐不会有事的……”汪鸿极力宽慰着。
楚涛却惨淡一笑:“已是天翻地覆了……”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雪海去后,连日阴雨,湿寒让他有些扛不住了。“让大家做好最坏的准备……”
“最坏?是什么?”汪鸿忐忑道。
“我也不想让这江湖血雨腥风,可若有人非逼我不可……”
汪鸿愕然,脸色煞白。却等不到楚涛更多的回应了。
这一日,楚涛一言不发,把自己反锁在书房内,反反复复地,只弹奏着一曲波澜壮阔的《长河吟》。那曲乐声中的激流,百转千折地奔突着、挣扎着,却在巨岩的阻挡下一次次撞得粉身碎骨。悲凉得众人不忍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