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足够谨慎了,但这谨慎还远远不够,不知人就是李大成犯下的大错,聂士成一军统帅,手掌万余武卫军精锐,被迫以身犯险、求死于阵前,本就是一个极大的缺陷,李大成过于相信聂士成的职业操守了。
身处大清这个地界,许多人的局限性在骨子里,从聂士成的角度出发,昨夜一战已经算是完美了,帅不知将、帅不知兵,若论罪过他李大成最大,现在这个错误需要成千上万人的命来填坑。
坐在黄庄村口的石碾上,李大成不断反思着自身的错误,时间仓促不是理由,聂士成的罪过不是借口,最大的罪过就是自己小看这个世道了。
“二爷,标下前来领罪!”
单膝一跪,聂士成再次屈服在了朝廷的旨意之下,李大成的权势在聂士成眼里不算什么,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朝廷的圣谕,不然武卫军不会听令连夜前来。
“聂军门,你知道我为何要坚持扫灭这一万洋鬼子的援军吗?”
武卫军来与不来,这一仗都必须打,都必须灭掉土包上的那八千洋鬼子,若武卫军不来,李大成就会带着鬼头刀冲上去撕破洋鬼子的防线,这样的局面虽说早了一些,但现在也是不得不为了。
聂士成来了,成功率高了,振威军的损失也会减少,现在来看聂士成这一缩头未尝不是一计,聚在一起的洋鬼子更容易歼灭,乱战之中难免会有洋鬼子突破包围圈,现在至少十五万人围住了洋鬼子那座孤坟,全军覆没就是他们的结局。
“标下不知!”
昨夜一战,在聂士成看来已经算是大胜了,李大成如此逼迫武卫军,他的心里也是有气的。
“时间!
咱们歼灭这支洋鬼子的军队,东西洋诸国,想要再派人马,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沆瀣一气弄了一个东南互保,山东的袁世凯也参与其中,英法两国在南方的利益最大,东南一带无战事,山东的威海卫如今也是英国人的租借地,有英国的利益在,山东也不是战场。
东三省、热河涉及沙俄的利益,洋鬼子的主攻方向应该不会北移,如今洋鬼子想打,只能在直隶用兵,津沽一带首当其冲,不灭了这支洋鬼子的军队,让他们退回大沽口,依托战舰之利,他们进可攻退可守。
连番袭扰之下,振威军就无法操练了,一个月的时间虽短,但老子有信心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让振威军上下可堪一战,没有时间来操练,谈何一战?谈何保京师不失?
洋鬼子再次登陆,人马势必不少,三五万最少,弄不好就是七八万甚至十几二十万,聂士成你别忘了,东洋的那个岛国亡我之心不死,北边的沙俄多少年了一直在觊觎咱们的东三省,这两国都是可以在一两月之中调遣十万以上军队的。
此战只是开端,老子等的是一月之后的再战,你在贾家沽一停,这批洋鬼子就有了突围的希望,一旦让他们重返大沽口,咱们如何守住这津沽之地啊……”
在李大成看来,这些道理聂士成这个老行伍不可能不清楚,这几天的时间,李大成说了很多有关时间的话题,或许贾家沽的停顿也是聂士成的无奈之举,但这个无奈之举,差点葬送了这次战争。
李大成可以理解聂士成的作为,但不能接受他的作为,一旦让洋鬼子聚齐大军,京津直隶山东山西伤亡的人数会更多,这是误国之举呐!
无论是忠于大清也好,忠于紫禁城里的那个老娘们也罢,这忠心都是狭隘的,忠于一族一国,这才是忠诚,聂士成狭隘的忠诚,于国无益、于民无益、于大清无益、于紫禁城里的老娘们一样无益,他这样的忠勇,等同于投敌呐!
“标下知罪!标下该死!险些误了京师,请二爷治罪!”
“治罪?不敢!
你带着武卫军上吧!不是还有八千人吗?让他们与振威军的督战队配合,轮流攻击、轮流歇息,明晨天亮之时,就是咱们这十几万人决战之时,明日一天扫灭这八千洋鬼子!”
聂士成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李大成无心深究,歼灭孤坟上的八千洋鬼子军队才是战争的目的,死伤多少现在李大成也不在乎了,只要目的能达到,死伤再多也能补得回来,只要跑掉一半洋鬼子,那这场战争就算是白打了。
李大成不敢寄希望于洋鬼子蹲在大沽口不动,有些条件必须自己来创造,老天、敌人不会给你创造这些条件的,只能靠自己!
“二爷,合围已成,是否能让兵士们休整一下,连番苦战,底下的人已经……”
“怎么?老子说了这么多,你还想着临阵退缩?
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武卫军今夜必须参战,若是你勒不住武卫军,老子可以将振威军的督战队借给你!
别歇着了,现在就整顿人马开战吧!”
今夜是洋鬼子突围的最佳时机,黄庄一带的地形,李大成也不怎么熟悉,毕竟细微到了一个村庄,地图上没有这样的标注,待会儿李大成还要看看周遭的地形,这段时间决不能让孤坟上的洋鬼子有喘息之机,让他们喘匀和了,他们就该突围了,跑了洋鬼子他李大成找谁哭去?死掉的那些人找谁哭去?
“标下领命!”
“领命最好,你最好让你的武卫军打出悍气来,不然武卫军明晨的死伤更大!
今夜的轮番作战,就是为了拖垮上面的洋鬼子,拖不垮他们,明日决战,武卫军、振威军都要付出大量的死伤!
到了这个时候,老子是不计代价的,就是打没了这十五万人,老子也不会放任一个洋鬼子突围!
去吧!”
望着聂士成的背影,李大成也长叹一声,一着不慎损兵折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