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孙本武家的巷口,李大成就意识到了不对,孙家怕是出事儿了,隔着好远,李大成就能听到隐隐的哭泣声,有孩子的也有女人的。
轻轻推开孙老头的院门,里面昏暗暗的,推开正屋门之后,昏暗的正屋之中李大成看到了枯坐的孙守业。
“孙大伯……”
“哦……大成来了……”
见了李大成,孙守业想笑一笑,可嘴咧了咧,泪却跟着下来了,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哭又哭不出声,恨不早听这山东小子的,带着一家回庄子呐!
“家里出事儿了?”
想到武备学堂那边,李大成这边也有些沉重,当兵就怕打仗呐!孙本武没了,这孙家的天怕是塌了。
“唉……本武没了!尸骨全无呐!跟着武备学堂一起没了,我去找了啥也找不着……呜……大成,你说大伯是不是当年杀得人多了,遭了报应呐……呜……”
瞧着呜呜痛哭的孙老头子,李大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报应吗?若是真有报应,自己这几天杀的人可比孙老头子一辈子杀得都要多得多!自己还能活着走出津门吗?谁知道呢!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天赚一天,即使是死,他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拉着无数人共赴黄泉,这样路上也热闹不是?
“哇……大成哥,我哥没了……”
听着孙老头的哭声,见着外面的钱老八,孙家丫头知道主心骨回来了,一进门看了见李大成‘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也开始了痛哭。
“孙大伯,大哥那边还有俩孩子呢!这时候您可得拿准了主意,这津门不能再呆了,俺送你们回家吧!”
“回家?本武的尸首还没找着,怎么回家?”
“大伯!这都啥时候了,武备学堂那边是药库炸了,怎么找尸首?”
找孙本武的尸首怕是无望了,等今夜问问聂士成那边,可药库爆炸怎么找呐?
“找不着也得找洋鬼子报仇!老汉别的本事没有,杀人的本事还没忘,洋鬼子让老汉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汉就要让洋鬼子千家万户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事儿是洋鬼子做下的,老子不走了,老子要找洋鬼子报仇!”
李大成留下的两把温彻斯特就被孙守业放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看来这老头子也在等自己呢!可是,孙老头上去了,孙家这一帮子女人孩子该怎么办呢?
想想孙家剩的这几个,孩子尚在襁褓、女人正值妙龄,李大成也不由的叹了一声,孩子生下来就一定养得活?女人娶回来就一定留的住?
孙本武就是孙家的天,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女人没了可以再娶,孙本武没了,眼前这些东西,孙守业不一定如他的名字一般,能守住啊!儿子没了只剩一个女儿还有俩儿媳、俩孙子,家里的天塌了,孙守业也被困在了津门,进退不得。
回去,孙家丫头与李大成之间的事儿怕是要黄,再找个上门女婿,这孤儿寡母一个老汉,还真顶不住家门,一旦上门女婿有些别的心思,孙家的香火也就断了,孙守业的境遇,李大成看的明白,但报仇谈何容易,那是得玩命的。
“大伯,这仇俺来给您报,您还是带着嫂子跟孩子回孙家庄吧!”
留下孙家丫头,让孙守业回去,这事儿是最稳妥的,也算是李大成报答孙守业的授业之恩了。
“翠儿,你把灯点上,过去看看你那两个嫂子,我与大成有话要说。”
哭过之后,孙守业的语气相当的森冷,这仇结的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孙守业的怨气冲天呐!
孙家丫头点好了马灯,抽泣着走了,瞧了瞧李大成身上的衣物之后,孙守业又是一阵阵悲苦,早听这明白人的多好?
“正蓝旗将袍!大成,你现在的黄河拳有多少人马?可是投了朝廷?”
看完了李大成的装束,孙守业擦了擦眼角儿的泪水,阴沉着脸问了一句,若李大成还是义和团报仇这事儿好说,但成了官军这事儿就两说了,拿人粮饷受人管束,进了行伍这一行生死来去不由人。
“现在已经不叫黄河拳了,官面上的大号叫做八旗振威军,有三十万人马,掌旗的是个京城的贝勒,俺的话,在振威军中还算好使,在津门这一亩三分地儿也算好使。
大伯,俺来的晚了,这事儿是俺做的不利索,早知道俺就……”
李大成与孙守业也算是投契,萍水相逢,自己还霸占了人家的院子,孙守业能以女儿相许,这就是恩德,孙本武之事虽说无奈,但李大成若是用强,孙家也不至于此,这事儿李大成多少是有责任的。
“不用说了,自家的儿子什么脾性,我老汉清楚的很,你走的这些天,老汉不止一次跟本武说过离开津门的事儿,可他就是好强呐!这事儿不怨你!
现在我家里的状况你也见了,这么说吧!你给我一支人马,让我打进租界区为本武报仇,我便将翠儿许给你,本武的两个媳妇也与你做妾如何?”
孙守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他算计的很清楚,现在看来李大成做不了他孙家的上门女婿了,儿子走了,女儿也远嫁他乡,孙家可就真的完了。
现在看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儿子本武带着两个儿媳住在津门,两个儿媳跟着儿子算是见过世面的,家里的用度好多都是洋货,这样的两个儿媳能安安分分的守在孙家大院?她们守不住!她们守不住,这孩子也难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