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这般。封君扬心中顿时软化下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轻声说道:“辰年。我们是要彼此陪伴一辈子的人。以后要共同面对许多东西。不只是刀光剑影。还会有很多阴谋诡计。你可以善良。但是却绝不能软弱。更不能因此沒了理智。我不想在外面和人勾心斗角之后。回來再面对你的质疑与指责。”
“我沒有。”辰年回过身來投入他的怀里。哑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难受。寨子里死了那么多的人。那都是我认识的。我心里难受。”
她早在之前就清楚清风寨既被薛盛英的军队攻破。那就免不了要有死伤。可一方面由于封君扬的故意隐瞒。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不愿接受现实。于是心中总存着些侥幸。希望着就算山寨沒了。大伙也都能逃进深山里留得命下來……
这一丝幻想现在却被打破了。几千人的寨子只幸存了几百人。连刘忠义那样武功高强的人都死了。叶小七和小柳更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唯独她。这个清风寨的背叛者。却一直好生生地在青州城里活着。
沒错。她就是清风寨的背叛者。是她在危难之中抛弃了清风寨。抛弃了寨子里的伙伴。抛弃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叶小七和小柳。自从那日从邱三那里听到寨子的消息。这个念头就在辰年心底落了根。无声地滋生。折磨得她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封君扬怎会不懂她的心思。他微微叹息。她还是个小姑娘。纵是坚强勇敢。也还只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小姑娘。她心太软。太过看重他人。无法像他一样漠视人命。甚至还不如自小生在门阀大族的芸生。早已经习惯了上下有序。尊卑有别。绝不会为了身边侍女的无辜死亡就愧疚自责。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辰年。才会引得他动心。
封君扬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道:“若是实在放心不下寨子里的人。待你身上的毒都除尽了。我陪着你回去找一找他们。”
辰年闷在他的胸前沒有说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着夏日渐深。天气越发酷热难挡。辰年每日的运功逼毒时间也愈加难熬。其实从第十几日起。辰年便已无毒血可吐。可朝阳子就是不肯放松要求。非得盯着她在日头底下坐足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辰年恼恨至极。偏又无计可施。她有心不听朝阳子的话。可只要耽误了半刻功夫运功逼毒。身上定会有几处穴道隐隐作痛。她不敢真拿自己的小命去和朝阳子赌气。只能老实地听话晒太阳去。然后看着树荫底下朝阳子那小人得志的样。恨不得哪天用布袋罩了这人。狠狠地揍他一顿出气。
这一日封君扬前面有宴席。就沒过來陪辰年吃晚饭。她独自一人吃了些东西。侍女又要上前过來往她脸上涂抹药膏。辰年忍不住烦躁地挥了挥手。气道:“不抹了。不抹了。反正抹也白抹。大不了就和黑老道一样黑算了。”
她本是无意。不想却正好打在那侍女手上。将侍女手上捧着的药罐一下子打翻了。那药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辰年不觉呆了一呆。还未回过神來。那侍女已是跪倒在她面前磕下头去。连声告罪道:“奴婢该死。姑娘息怒。”
辰年跟在穆展越身边长大。早早地便学会了打理自己的事情。从未使唤过奴婢。就是后來跟着封君扬來到青州。她也很少叫侍女贴身伺候。这是因着要疗伤独居。才不得已接受了封君扬派过來的两个侍女。却也只是当她们是过來与自己作伴。对她两人随和的很。并不曾真的对她们呼來喝去。更不曾有过责骂。
她沒想到自己会失手打掉侍女手中的药罐。更料不到侍女会是这般反应。像是她会苛责她一般。惊愕过后。辰年不觉沉了眉眼。说道:“你起來。”
那侍女却是不肯起身。仍跪伏在地上求饶。另外一个侍女听到动静从外面赶进來。进门看到此情景也是怔住了。
辰年声音也冷了下來。又重复道:“我叫你起來。”
愣在门口的侍女反应过來。连忙上前來将跪伏在地上的侍女。口中斥责道:“还不快起來。姑娘又沒怎样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侍女这才怯生生地站起身來。却是立在一旁小心地瞄辰年的脸色。辰年心中本就烦躁。莫名遇到此事更觉郁闷。索性把屋子留给那两个侍女打扫。自己转身大步出了院子。她习惯性地往封君扬的住处走。待到半路时才记起封君扬在宴客。脚步不由就慢了慢。迟疑了一下。转而走到路旁的一棵柳树下。倚着树身席地坐了下來。
夜晚虽不似白日那般燥热。却也并不宁静。近处花草从中交织着夏虫的鸣叫。远处随风传來隐约的欢声笑语。辰年心头的烦闷不见退散。却又漫上了孤寂与落寞。越发堵得难受。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小路上忽传來行人的脚步声。辰年不愿被人看到自己坐在这里。下意识地往树荫下缩了缩身子。谁知那脚步声却在近处停下了。就听得一个男声低低地喝问道:“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