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楠这才明白了过来,禁不住地叹道:“参谋部有高人啊!竟然能想出如此狠毒的绝户计。”
上尉糊涂了,忍不住地问道:“什么计?”
沈楠可不想得罪“公约”号上那些一肚子坏水,就会琢磨人的参谋们,顿时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与此同时,“公约”号大舱里黑压压地挤满了人。然而董南和史蒂芬司令官并没有像低级军官和水手们所想象的那样,挨个接受舰长们的检讨,而是请随军的耶稣会传教士继塞万提斯,给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上课,介绍这趟航行的目的地——大明!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这无可非议。但一个中国人却要一个西洋传教士来介绍中国,那就显得有些高兴了。
遗憾的是董南对大明的了解,除了历史书上所提过的几个大事件之外几乎为零。连他自己的诧异,那些才高八斗的编剧、导演,为什么不多拍些以明朝为背景的电视剧和电影,而热衷于左一个奴才,又一个奴才的鞭子戏。
“总的来说,明政府除草创时的洪武和永乐皇帝时代外。文官在绝大数时候都凌驾于武官之上,而且已成为绝对趋势。多数的武官不通文墨。缺乏政治意识。他们属于纯技术人员。即使是高级武官,在决定政策时,也缺乏表示意见的能力,偶或有所陈献。也绝不会受到文官的重视。”
气氛很轻松,董南和史蒂芬司令官没有一点要追究责任的意思。教士侃侃而谈。这比作检讨有趣多了。一个舰长禁不住地站起身来,好奇地问道:“神父,这是不是意味着杰尔先生和福建军方的合作。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可靠?”
这个问题很敏感。涉及到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内部事务。本来就很不情愿为海盗效力的塞万提斯神父,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便似笑非笑地说道:“阁下,作为把身心都奉献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在有关于世俗、尤其政治事务方面,我很难给出一个正确的评判。”
董南也不想让耶稣会掺和进来。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提。现在先听神父的介绍。”
“是,参谋长先生。”
“刚才说到了哪儿了?”被打了个岔,神父不知道该从那儿开口了,想了想之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恩,好像是文官,那就让我们从文官开始吧。”
“没问题,”董南笑了笑,然后端起了酒杯。
“据我所知,中国的文官数量绝不少于两万人!”
这个数字让众人大吃了一惊,要知道整个萨累也不过十五万人,由此可见中国有多少人口。塞万提斯神父可不管他们信不信,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其中京官约占十分之一。当他们朝会集合时,就出现一片令人眼目昏眩的景象。他们的朝服为苎丝罗绢所制,四品以上为红色,五品以下为蓝色。朝冠系纱制,侧带两翅;朝靴黑色,靴底边上徐以白色的胶漆。腰带并不紧束而是轻松地悬在腰间,上镶玉、犀角以及金银等方块,所以在阳光之下闪烁不已……”
“我的上帝,果然是个有钱的国度,难怪杰尔先生一去就愿意回来呢!”
“是啊,看来马可波罗不是个骗子,而伦敦那些自认为无所不知的蠢货,竟然把马可波罗当成了骗子的代名词。”
真是一帮见钱眼开的混蛋!
没什么比一帮新教徒讲课更令人不愉快的事了,现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塞万提斯神父顿时皱起了眉头。董南同样被搞得啼笑皆非,正准备开口说话,史蒂芬司令官便重重的拍了两下桌子,异常严肃地说道:“安静,都给我安静点!”
“神父,请继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见董南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塞万提斯神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官员们的品级由一些图案来表示,他们总是在官服上绣着两只鸟,鸟的品格和姿态则因级别的高低而异。如一品官的花样为仙鹤翱翔于云中;三品官的为孔雀,一只着地,一只冲天;至九品官则为鹧鸪二只,彼此都在草丛中觅食。
武官的袍服形色和文官相似,但品级不用鸟而用猛兽来表示,依次为狮子、虎豹、熊罴等等。监察官员亦称‘风宪官’,虽然也是文官,但是花样却不标品级而诱以‘獬豸’。这是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能辨善恶。它对好人完全无害,但当坏人接近,它就一跃而前将其撕为碎块。还有极少数的文武官员,包括宦官在内,可以由皇帝特赐绣有蟒、飞鱼、斗牛等形象的袍服,其尊贵又在其他花样之上,这是一种特殊的荣誉……”
鬼才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动物感兴趣呢!
一个舰长似乎忘了司令官先生的告诫,竟然举起手来,一脸坏笑着问道:“神父,您还是给我们说说宦官吧?比如生殖器比割掉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什么监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有关于中国的描述里,没什么比极不人道的太监,更让眼前这帮几年前还以杀人为乐,现在却以文明人、体面人自居的家伙更感兴趣。可不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那这堂课显然无法继续下去,董南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抬头笑道:“那就说说宦官。”
神父说道:“众所周知,中国皇帝只要愿意,那他就可以娶无数个妻子。而他的私生活别人无权干预。几千名宫女都归他一人私有,皇帝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关系都合理合法。甚至朝廷内外都一致认为他应该拥有许多妃嫔,以广子嗣。
这就意味着需要规模庞大仆役队伍,来为他那同样庞大的后宫服务。为了确保不闹出丑闻、不让皇室蒙羞,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他们自认为很高明、也很保险,但却极其残忍的主意——将那些男性仆役全部阉割。”
说到这里,神父突然话锋一转,“一般人往往以为中国的宦官,不过是宫中的普通仆役,干预政治只是由于皇帝的昏庸所造成的反常现象。但在我看来,这是一种误解。”
董南很是意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误解?”
“是的,公爵大人。”
塞万提斯神父点了点,异常严肃地说道:“诚然,有不少宦官出自贫家,因为生活困难或秉性无赖而自宫,进入内廷。但如果把所有的宦官统统看成无能之辈,不过以阿谀见宠,因宠弄权,则不符事实。
事实上早在第一任明朝皇帝开始,就让宦官参预政治,经常派遣他们作为自己的代表到外国诏谕其国王,派遣宦官到国内各地考察税收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秘书,更是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按照这个耶稣会传教士的说法,皇帝每天需要阅读几十件奏章,那些奏章文字冗长,其中所谈的问题又总是使用传统观念和语言来加以表达,很不容易弄清其中问题的主次和它的真正含义,更不用说还夹杂了极多的专门名词和人名地名。所以才委派五六名司礼监中的太监作为‘秉笔大监’,由他们仔细研究各种题本奏本,向自己作扼要的口头汇报。
秉笔太监阅读研究那些奏章需要付出很大的耐心和花费很多的时间,他们轮流值班,有时要看到夜半,才能第二天在御前对奏章的内容作出准确的解释。经过他们的解释,皇帝对大多数的奏章就只需抽看其中的重要段落、注意人名地名就足够了。
可以说秉笔太监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甚至在10岁之前,就因为他们天赋聪明而被送入“内书堂”(特设的宦官学校),接受和外边的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不同的教育;毕业之后的逐步升迁,有些特别优秀的秉笔太监,其文字水平竟可以修饰出于大学士之手的文章辞藻。
他们和高级文官一样服用绯色袍服,以有别于低级宦官的青色服装。有的人还可以得到特赐蟒袍和飞鱼服、斗牛服的荣宠。他们可以在皇城大路上乘马,在宫内乘肩舆,这都是为人臣者所能得到的最高待遇。他们的威风权势超过了六部尚书。
赫赫有名的东厂太监冯保肯定早就死了,“九千岁”这会应该已崭露出了头角。董南突然也对宦官感起了兴趣,只是那糟糕透顶的历史知识积累,让他实在想不出“九千岁”的职位是司礼太监,还是才高八斗的秉笔太监。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像后人描述的那样贪财,那就能从他那儿获得自己所想获得的一切。比如再来一次三宝、四宝或五宝太监下西洋,帮大西洋公约组织赶走那帮挡人财路的尼德兰、西班牙、英国和葡萄牙殖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