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带着何欢回到花厅,就见桌上的两碟糕点已经少了一大半,不由地抬眼看了看曹氏。
曹氏面子挂不住,不悦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拿些瓜果过来。”见青桐低头退下,她又对何欢说:“我没有全吃完,给你留了一半。”
“你别只顾着吃,打听到什么了吗?”何欢喝了一口茶水。她一向不喜欢甜得腻人的糕点。
曹氏见她不吃,拿起一块猪油糕咬了一口,嘟囔着说:“分家的事,内情如何,你我都不知道,那些下人又怎么会知道?”说到这,她凑近何欢,压着声音笑道:“对了,前两天我偶然听到一件事,刚刚悄悄问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真事。”
“什么事?”
“你三叔父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曹氏的眉眼间满是笑意。
何欢微微蹙眉。三房一向都是何柏海做主,若是他想纳妾,一顶小轿抬进门就是,根本不用偷偷摸摸。“你说得具体些。”她隐约觉得不对劲。
“我哪里知道具体的,刚才只是听小丫鬟说,你三叔父生意忙,这段日子经常住在铺子里。我猜想,他不是住在铺子里,而是住在铺子后面的小宅院。”
何欢略一沉吟,低声叮嘱曹氏:“这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曹氏受过邹氏的气,本想捅破外室一事,好好气一气邹氏。听何欢这么说,顿时有些不高兴,低声喃喃:“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外室不外室的,你不该插手……”
“曹姨娘,想想你口袋里的十两银子。在你眼中,到底是银子实惠,还是逞口舌之快更重要?”何欢相信,何柏海并没有养外室。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
曹姨娘两眼放光,高兴地说:“你的意思,那十两银子全都归我?”
何欢见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暗暗叹息。二十多年前,何家新建了如今的老宅。四进的大宅院,外加一个大花园。那时候沈经纶尚在京城,何家在蓟州也算“独一份”。短短二十年的时间,花园没了,四进宅院变成了三进。时至今日,不要说修葺屋子,温饱也成了大问题。
事实上,若不是沈经纶的扶持,林家大概也会落得与何家一样的下场。可饶是如此,林家今时今日的情况,也不能与二十年前同日而语。其实,就算是从不沾染海上生意的沈家,也因为海盗猖獗,家底薄了很多。
当然,像曹家这样的渔户,更是海盗猖獗的直接受害人。曹氏的父亲、兄长都死于海盗之手。何欢曾经听沈经纶说过,沿海的小渔村很多都已经荒废。海盗们贪婪成性,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铤而走险,踏入蓟州、陵城等城池烧杀抢掠。
何欢没见过海盗,也不懂为什么海盗猖獗,米粮布匹也会跟着涨价。她更不明白,为什么不做海上生意的人家,日子也会越来越艰难。她只知道,无论是林曦言还是何欢,她们的父亲都死于海盗之手。林曦言在九岁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而十七岁的何欢被逼在父母坟前自尽。这一切全都冤有头债有主!
何欢思量间,下人把她带去了何柏海的书房。她暗暗打量整个书房。
相比客厅的华而不实,书房并没有太多的摆设,但古玩字画的质量明显上了一个档次。若是早几年,她一定会觉得,这些与客厅那些差不多,但她嫁给沈经纶一年多,眼界自然不同,不然她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屏风的木雕出自名家之手。
何柏海高抬下巴瞥一眼何欢,随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感慨道:“你三婶娘对我说,你们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这两年,为了你的堂弟堂妹,我一直忙进忙出,没有尽到长辈的责任,好好关心你和靖儿。虽然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但总算有口饭吃。”说到这,他拍了拍桌上的小匣子,“这是我和你三婶娘替你二妹准备的嫁妆,现在先挪给你们,总不能让你们饿肚子。”
何欢抬起眼睑看了看小匣子。以她的目测,里面顶多就是一二百两。她摇头道:“不瞒三叔父,家里确实过不下去了,但是与二妹说亲的可是陵城吕家,二妹的嫁妆万万动不得,否则她在婆家一定会被公婆看轻。我是长姐,不能误了二妹的终身幸福。”
“没事,没事,嫁妆可以再攒。我们虽然分了家,但仍旧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饿肚子?再说,知道内情的人,明白是你体贴懂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无情无义。虽说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们饿肚子。”何柏海说着,把小匣子推至何欢面前,示意她收起来。
何欢心知,何柏海这是在警告她见好就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过他身后的山水画。
仔细想想,沈经纶的书房似乎也有一副风格类似的山水画,沈经纶珍而重之,不许任何人碰触。她悄悄向沈经纶的小厮文竹打听过,据说画作出自山水名家齐大石之手。此人性格孤傲,临终前把大部分画作都焚毁了。沈经纶手上那幅是先太子赏赐给他的,千金难买。
何欢站起身,右手按住了小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