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盆景已经支离破碎,泥土四处散落,那两只原本首尾相连的植物却已经断开,亲昵缱绻的气氛顿时远去,只留一地凄凉。
pola有些担心地看着云溪,张了张嘴,却没有吭声。
云溪的手机这时忽然疯了一样的狂响,她抬头,看到冷偳正拿着她的手机满脸迟疑。
“给我。”这两个字说得极慢,极缓,极平淡,脸上刚刚那一刹那的表情就像是个谜团一样,烟消云散。
冷偳把手机递给她,却见她正低着头在看那对已经分开的植物,眼神里带着一种浓烈交织的阴沉,只看了一眼,他便觉得心脏都开始收缩。
“我是云溪。”接过电话,云溪连来电提醒都没有看,直接开口。声音很稳,呼吸间带着平日的冷淡香甜,像是一杯上等的普洱。
电话那头静了一静,良久,冷国翼低哑的声音从那边响起:“我现在赶去机场,你定好机票后,把航班发过来,我让人去接你。”
“恩。”云溪轻应了一声,声音似乎漂在云朵上,让人摸不出头绪。
冷国翼快速前进的脚步一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侧头对着电话,轻轻道:“云溪,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云溪转开盯在地上的视线,忽而一笑,灿如流星。
谁都不知,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双眼睛,不是鄙夷,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想象中的怜悯,而是一对满满乘着关爱和惊喜的眼睛。这一对眼睛是冷云溪母亲所有,却是在她心底刻上了最温暖记忆的一双眼。
如今,怕是那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此刻已经无力再睁开眼暖暖地看着她。
亦如她当时一样,此刻,只能困于医院那冰冷的病床上,挣扎生死一线。
“云溪,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你母亲,我的妻子,绝不会有事!”冷国翼的声音已经带上一分强硬,到底是将军的儿子,杀伐之气氤氲而生。光这种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也能让人无条件坚信他的话。
云溪轻轻一笑:“我知道。”
冷国翼放下心,低声又交待了一句行程,才肯挂了电话。
“机票我已经都安排人定好了,我刚刚已经和杂志社的那些人打过招呼,现在就去机场吧。”冷偳歉意地对pola点点头:“不好意思,家里出了急事,有机会下次再聚。”
pola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云溪的肩膀:“wang,坚强点,相信你的母亲。”
云溪一双淡淡的眸子浅浅地扫了一眼冷偳,转过头,朝着pola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淡雅至极的笑容。
自听到冷偳说是老爷子打来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张翠,凶多吉少。
她不是原来的那个不知世事的娇纵女孩,连身在国外的冷国翼都乘专机回来,并特别打电话来找她,事情到了什么地步,已经不言而喻。
她唇边笑容的弧度慢慢寡淡下去。
只是,她这笑,在pola和冷偳看来,都越加觉得心惊肉跳。
出了酒店,就已经有人打来电话,对面的声音很甜美,说话却极为简要干练:“董事长,您需要的飞机票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到机场就可以登机。五分钟后,我把航班与时间发到您手机上以便确认。”
冷偳随意地说了声知道了,转头看向静默不语的云溪,只觉得,她此刻浑身有一种少有的慑人气势,明明坐得这么近,他却丝毫不敢靠近。
他突然想起老爷子交代的话,一定要冷静,否则云溪怎么办?忍不住苦笑,这样看来,反倒是他更惊慌失措。
坐上航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处一片安静。
高空上,云溪睁着眼,看着窗外的浮云。
无人听到,她低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悠长而悲凉,竟是带着彻骨的寒意……。
==
到达上海机场的时候,果然已经有人等在外面,恭恭敬敬地把他们接上车之后,决口不提张翠的情况,只说老首长和冷国翼都已经在医院里了。
冷偳忍不住拉过云溪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侧头,催着司机再开快点。
灯火通明的15楼上,整条长廊上只坐着一个人。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周年不散,此刻,浓郁得让人从心底开始觉得难受。
云溪从电梯门渐渐打开的缝隙中,看到一缕飘渺正盘旋而上,慢慢地化为丝丝白眼,最终,散落成片,遗失不见。
冷国翼正在抽烟。
这位几乎在外交部以严格自律,不沾烟酒的男人竟然已经焦急到必须靠着尼古丁才能勉强压住心里烦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