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君拉着秦昭细问孟家诸事,见外头天渐黑,打发秦昭回三房,因说:“你母亲在房里等了多日,见天盼着,带妹妹回去,得空再来陪我。”
秦昭应下带着知言往三房走去,知言细观秦昭,历经风霜奔波,气质愈沉敛,步履稳健,自信却不张狂,少年郎一步一步朝成年男人蜕变。
知言心中有几分忐忑不安,秦昭回来是否还要罚知言、秦晖乱跑惹出事非,故讨好地套话:“四哥,你不在京,家中好生没意思。”
秦昭似笑非笑,轻哼:“好生没意思?燕京城中热闹地方,六弟带你去少了,真是无法无天。”伸出手指狠弹知言额头,脚步不做停。
知言捂着额头,暗中吐舌头。不是吧,回府一会功夫,耳报神们把家中大小琐事都汇报清楚。这个冬天可是没指望能出城骑马。
知言苦着脸跟在秦昭身后到三太太正屋,除秦旷外,众兄弟姐妹都在。秦枫坐在上首同几个女儿说话,温声软语,体贴周到。他总是在女儿面前做慈父,到几个儿子跟前另换一副面孔。
秦枫回府数月,竭尽全力补偿多年在外,不能与儿女相处亲近之憾。一有闲暇,唤来众儿女说话,推心置腹,言语如和风细雨,大到人情往来、世间风俗,小到生活微末,事无巨细,倾囊相授。舔犊之情深,旁观者为之动容,最起码他是个好父亲。
如此耗费心思,当然收效不错,知恬和知仪最为企盼秦枫在家时日,话里话外都是父亲如何说、父亲送了何物云云。知雅自幼长在父亲身边,本就亲密无隙。知画也把父亲排在第一,常氏倒退后。
知言逢着秦枫在家,每每后退一步,自己和他相处三年足矣,让姐妹们多与他亲近,招来秦枫戏语:“知言回京有了祖父母,便把父亲抛之脑后,弃之不顾。”小心眼!
知言进屋捂着额头做怪,秦枫了然一笑,继而关注长子。
常氏在旁等得心焦,瞧见秦昭进屋不等他行礼,快步迎上前,扶住仔细打量,伸手在肩背处揣摸,泪水盈眶。
秦昭温语安慰母亲:“儿子出去不曾吃苦头,母亲何故如此忧心,反伤了自己身体,倒叫儿子不安。”
常氏含泪点头:“好,好”挤出笑容。
秦枫出声:“好了,男儿志在四方,让他们多出去历练,总是有宜,四弟、五弟像他这般大时,放出去一人独走四方,从未叫过苦。你去看着张罗晚饭,点几样昭儿爱吃的菜,才是正理。”
常氏秋波横扫轻嗔秦枫,虽年过三十,依是人比花娇,风情万种。她再不舍地细看秦昭几眼,带着丫头婆子出去,屋内只留秦枫并几个儿女。
秦昌瞧见知言极不自在,坐在椅上扭动身子,不肯凑近。
知言心说尚无机会逮着你问张盛的事,倒不打自招,躲得这么远,肯定有内情。
秦枫一一细问秦昭出门诸事,当问到孟家之事,他哦了声:“这位孟家之后名讳如何,年龄几许?”
秦昭正坐回话:“名焕之,字修远,名为孟御史所起,字乃自取,与二哥同庚。”
秦枫略一沉吟,赞许道:“想来是个有志向之人,孟焕之,好生耳熟。”
秦昭点头:“沧州人尽皆知的神童,文章六艺堪称翘首,听闻还通岐黄,常游历四处济医救药。”
秦枫似更为满意:“你祖父交待的事可有眉目?”
秦昭在父亲面前畅所欲言,吐出在方太君处不好直说的体会,缓语说出:“孟兄志向不小,胸中有奇学,自幼带着随从游历,已走遍大半国土省份,见识卓越。他待儿子虽客气周到,未失礼数,可总觉得他不愿与咱们家再扯上干系,言谈中拒人于千里之外,儿子猜度婚约乃他一心推却。孟老太太倒是把话未说死,老人家身子日渐不济,已不主事,因上一代未尽之婚约,续结姻亲,估摸着悬。”
秦枫挑眉笑颜开展,因说:“无妨,我的女儿不用追着别人求嫁,有的是好男儿可供挑拣。”
父子俩说话间目光瞥向知雅。
知雅如坠云山雾里,困惑不解,看向父兄面露探询。
秦昭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因说:“先不说有故交一层,只论孟兄才名,祖父言下之意,不会就此罢休。儿子也觉得孟兄是个难得的俊杰,能与之结交,不失为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