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原是方太君身边最得用的丫头,嫁给了老太爷身边的管事,夫妇两人统管前后院。大太太进门管家后,方太君做事最有章法命自己的人让出紧要的位子,所以她现只管着家里小姐身边的人和事,行事公正也不是那等拿威做福的人,又她的小儿子和三老爷一起长大现跟着在任上当管事,三房的女孩们受她看顾颇多。
知仪和知恬都高兴起来,知言也做兴奋状,相跟着到了老太太屋里,知画已先到。
一个三十岁左右管事模样的人正跪在屋中回话:“三老爷使小的给老大人老太太和各位少爷小姐们送节礼并老太太的寿礼,又有给大小姐的添妆。三老爷说公事繁忙未脱身不能尽孝向老大人老太太告罪,也请老太太勿念。并请大小姐不要嫌礼薄一点心意略偿他不能亲贺之憾。”
方太君又问许多关于三老爷的事,他一一做答。
方太君也是有些伤感:“也就你忠心可靠跟着三儿我才放心,兄弟里头最他不省事,经久在外让人平担好些心。”说着便落泪。
原来方太君所生的三子一女中,大老爷秦松和六老爷秦桦皆都在身边,长女秦梅远嫁皖地,三老爷秦枫当年考中进士便谋了缺一直外放十多年不在京,见面也就寥寥几次。虽听得在外官运亨通,清誉不差,但总是母子连心时时挂念。
秦嬷嬷才听得人说三老爷处来人,便思忖着是自家小子,也是经年见不了几次,刚看见他在屋回话利索、衣着鲜亮,也知这些年见过大场面得重用,很是高兴。见老太太伤心忙劝:“顺小子从小行事倒三不着四,还是三老爷带着他出去才学得长进些。若不是三老爷的这份稳妥,老大人那能放他到外头去,老太太放宽心。”
方太君拭泪道:“也是,三儿是个大面上能把住自己的人。”又向地下跪着的人说话:“顺儿,把差事办完,也跟你娘回家歇两日,她虽不说也总是惦念着。”
地上跪着的秦顺笑着回:“才进院就见过我爹,现在娘也瞧见了。回头要给几位爷请安,再等着老大人问话,今日恐不得闲,明早再回家。”
方太君:“去吧,让你娘送你出去。”
秦顺磕了头起身退出,秦婆婆谢过方太君跟着出屋子。
方太君转头看着姐妹们:“桌上有你们老子的信,等晚间你哥哥们来了再问别的。”
知画拿过信拆开念给妹妹们听,无非是一些听老太爷、老太太的话不可任性好好学功课,平日尊重各房的叔伯婶娘,不要和兄弟姐妹们吵嘴,信的最后说年底能回京一趟,姐妹们都咧开了笑脸,方太君心情也好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双福在一旁回话:“老太太,好些个物件也摆不下,回头分了再送到姑娘们房里去。”
三老爷现任着苏州知府,年头节下往京中府里都送上上等的各式礼。知画在父亲身边长到四岁被送回京中,想着到年底能见父母和弟弟妹妹激动不己;知仪和知恬都是生下来不足百日即送到祖母身边,见父亲面两三次,却有一分天生的孺慕之情。三姐妹轻声议论父亲及弟妹,仿若即时便能见面。
只有知言当年生母有孕后,适逢老太太正派人来接四爷秦昭和八姐知仪,就一起被打包送到燕京。
那位姨娘是三老爷顶头上司所赠,进府不足一年就有孕。听闻身世也可怜,原本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被亲哥送到远亲即三老爷顶头上司家做小妾,换了些银钱。上司家主母看她姿容出众,心生妒意不容收房,借家里宴客送给下属。到三老爷身边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生女难产而亡,南边有说法二月生女命不祥,这位姨娘拼死把知言生到正月尾二十九日亥时初(当年正月是小月)。
知言听奶娘嬷嬷私低下说自己能得老太太几分偏疼,只因老太太怜惜知言上无亲娘、下无同母的兄弟,三房子女最多,三老爷也是家里最风流的一个爷,恐早都忘了给她生过女儿的那位姨娘,对知言能剩有几分香火情?
心中思及带这具肉身到世上的可怜女子,也就面无表情地喝着茶。不备听方老太君唤自己,遂起身到老太太身边,除了奶娘也就这个老人对自己是实打实的真心,虽然是老人的心被分了好多份,但对自己的这份是真就知足了。闷闷地不想说话,靠在祖母肩上,玩着方太君腕上的镯子。
方太君怜爱地抚着知言的脸,默默不作声,看方才知言的情形,心里如何不明白父女长年不见面,早已疏离。儿孙的事管不了太多,只能护着这些个孙女长大,将来嫁个好人家,也就能安心闭眼。
双喜换过茶,打趣道:“老太太和九姑娘是惦记三老爷年底的礼吧!都悄不出声地算计着,谋算了什么说给大家听听。”
知言冲她做个鬼脸:“想要个大园子,不让双喜姐姐住。”
方太君也放开心怀:“就是,让你双喜姐姐多嘴,打扰我们祖孙的白日梦。该罚,等天热了去庄子上,必不带她去。”
双喜假意求饶,知言拉拉方太君的袖子:“老祖宗把双喜姐姐带上吧,她都哭坏了。”
正说笑着,有丫头在屋外说话:“老大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