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
冷赫亦唇间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挑起眉梢,“你的手术不是成功的吗?”
廖言垂睫,“嗯,算是成功了。”
视线反复在方奚言身上流连,冷赫亦直接拨了电话给方奚言的主治医师。
廖言唇角撩起一抹弧度,不动声色地察觉冷赫亦的眉峰越拧越紧,声音越来越大,愠怒和不可置信的情绪流露。廖言才真切地感受到,冷赫亦对方奚言是真的在乎,在生死面前,所有感情都美好真挚,纯白无暇。
“方奚言,”冷赫亦的声音带着嘶吼过度般的沙哑,“你不要命了?”知道自己只剩一个月,不好好在医院做任何治疗反倒跑出来……还是让自己带出来玩,冷赫亦绿瞳中洋着破碎的光亮,悲怆而无力。
“已经很好了,”廖言握着筷子的手指颜色病态地惨白,“比起那种每天都害怕看不到第二天太阳的日子,有确切的限定,我还能少几天不安。”
方奚言对生命的热忱不多,他很清楚自己的状态,表面平静地完成学习,心底却是不安着明天的日子,会不会到来。
如果不会呢,爱他的家人、朋友要怎么平静?
方奚言写了遗书,设定的发送时间是下个月月初。月初如果他还活着,便改为下下个月。
——被生命打击得脆弱不堪一击的最后苟延。
廖言眨着琥珀似澄澈的眸,带着些笑意,“况且,能跟赫亦一起出来任性地玩乐,比打针吃药开心得多。”
看着这样的眼睛,没有人会怀疑话语的真实性。
冷赫亦的眉却依旧紧着,“哄?没用。”潋滟的瞳子中充斥不悦,就像是看到被胡乱切碎的翡翠,阴沉得同雷鸣之前那样。
廖言弯起眉眼,“赫亦,相信我。”相信我,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时日无多的话为何不纵情享受?
时日无多。
廖言事先知道所有情节,此时却无法开口,只能假装自己也被蒙蔽,存活,直到第三十一日。
廖言的眼神恰如淮河岸边的那块屹立不倒的巨石,任由风吹雨淋,依旧诉说着坚定。紧握着筷子的手指轻佻动了起来,夹着冷赫亦选的菜入口。舌尖轻探,因为辣椒的刺激而颤,眼底氤氲起雾气,有一种隔靴搔痒的惑人感,让人心底叫嚣:不够……还想要……
沉浸于那两瓣唇时候无形间似乎有人扼住了自己的脖子,屏气快到窒息,意识消散开始催眠,让人迷醉到无法自拔。
沉淀的情绪是浓厚的眷恋和尚未察觉的爱。
廖言的咳嗽声打断,“咳——”
冷赫亦猛地移开视线,盛了热汤放到廖言面前。
不小心拿的是自己用过的勺子。
慌了,乱了。
廖言并未察觉冷赫亦的心思,毕竟从一张冷峻的面容上看出情绪是极为繁难的事情,没有回答便当冷赫亦默许他的行为,这样就足够了。
诸如冷赫亦之类的冰山人物,坦言是最便捷的方式,好过于他以为的隐瞒乃至于背叛。
那颗心,对熟悉的人应当是琉璃般脆弱的吧。
午餐之后冷赫亦果断把方奚言驾回车上,独身去为方奚言找人查方家和医院联合的异动。
贵族少爷冒着冰霜般刺骨的风,不过是为了他一句想查。廖言翘起唇角,这样的角色,的确太适合当主角了,很快,这样的想法被一个女声扰断——
“奚言哥哥……我找到你了。”
廖言看着气喘吁吁的米橙雪,微动的眼流露几分诧异,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小橙,找我什么事?”
米橙雪含羞带怯,“方伯母说啊,让我认她当妈妈,奚言哥哥,以后你就真的是我的哥哥了。”
方家认米橙雪为女儿……廖言正打算祝福,却听米橙雪继续说,方母要求米橙雪的第一个孩子姓方。
方家现在知道方奚言的时间不多,匆匆地跟米橙雪定了这件事,纵使只是提前打招呼……廖言却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方家要米橙雪的孩子做什么,这个时代的保守思想依旧止步于子承父业之类,联想到之前推算出的克.隆,廖言眉心一皱。
制造出的孩子势必会请人代孕,然后入在方家延绵,方家强要收米橙雪为女儿并定下姓氏……是要把孩子给米橙雪,不,孩子长大后会和方奚言一模一样,到时候米橙雪根本就是百口莫辩,夫家必然不会放过她。
念及此处,廖言拧着眉,“兄妹的名义,能不要就不要,对你没什么好处。”
就像是冬日严寒生生被泼了一盆冷水,米橙雪全身僵冷,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神焕发出亮丽的光彩,“奚言哥哥,你不跟我当兄妹,是放不下我吗……对不起,我一直都辜负你……”
廖言默不作声,对米橙雪摇摆不定的感情,他不想做太多评议,只要他能够保持住距离,就能安稳地渡过这个月,后续的事情,他不处理。无论米橙雪是跟方奚言还是冷赫亦,都好的。
为今要做的只是阻止方家父母。